因為是逃命,所以滄州軍一路除了用飯和小憩,基本上不怎麼停下,可謂是疾走狂奔。在這樣高強度的步行之下,童釗在第二天的下午時分兩腳就起了水泡,每走一步,就像是針紮了一樣,寸步皆痛。
縱是如此,他也還得身背一口笨重的大號鐵鍋。更苦的是,他如果稍稍走慢,不是耳光打過來,就是大腳踢過去,而且每次揍他的人都不同,反正是誰想打誰打。
而到開飯時,他也隻配把鍋底的糊糊吃上幾口,胡亂果了腹。休息不到一刻,就得繼續趕著行軍。
於是乎,身體越來越虛乏無力,而大鍋也就越來越重,壓的他五髒六腑都似乎擠作了一團,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暈倒過去。
想逃當然癡人說夢的了。就算腳上沒泡,他也萬萬不可能從這幫惡漢的眼皮底下溜走,更何況人家還有快馬這樣的高級交通工具,逮個他就如同還不是玩一樣。
肉體上,精神上被無止境的ling辱踐踏,讓童釗感覺自己就像一隻是被扔進大油鍋裏,被翻來覆去的煎炸,而靈魂也像是因此蒸發掉了。
這正是:本是都市一少年,卻成今日萬人捶。若把今昔換昨日,絕不回來遭這罪。
然而,現在無論怎麼悔恨自己當初決定這“奇妙的旅程”都為已晚了,他也隻能苦熬著,命如賤草的苟活著。畢竟在他心底深處之中還微微閃動著希望之光,這種希望之光雖然是模糊的,朦朧的,無來由的,是裹著潛意識裏的無價值幻念,隻有在不經意間才忽隱忽現那麼一下下,但對於他來說,這卻無疑是可令自己苦熬下去的微薄給養。雖然微薄,畢竟勝於無。
連著幾日,凡是遇到路上來不及跑的行人,這些滄州軍的軍頭便不由分說的都把他們擄來充軍。可能是同病相憐,童釗便主動和他們走在一起,雖是改變不了什麼,但這他心中多少也有了慰藉。
這一天隊伍要越過個小坡,很可能已經腰間盤突出的童釗,在咬著發顫的牙根上坡的時候,猛然感倒後背上的鐵鍋一下變成了一大鐵座山,直把自己壓的神迷氣堵的像快失去了呼吸功能一樣。
當再想踏一步時,他霎時兩眼一黑,一頭栽了下去。
這個情景正好被那個大鼻子的軍官看到,他牽著馬過來,給童釗來了個簡單治療,便讓他頓時醒了過來。
這治療確實很簡單,軍官隻是朝照確童釗的小腹給勁的奔了一腳。這一大力金剛腳確實夠勁道,差點就把童釗的大腸從他的“下水管道”裏給踢將出來。
童釗慘嚎一聲,負痛而起,那點前晚吃的鍋底糊糊都險些從他口中吐出了。
那軍官大罵道:“你這畜生,在裝死嗎?!還不速速跟上!”
童釗麵容已扭曲不堪,他大咳了幾聲後,淒哀的懇求道:“軍……軍爺,我……我實在是……我實在是背不動了,求你……換個人吧。”他喉嚨發出的聲音像被人摸了脖子似的。
“你這劣貨!”軍官舉手又要打,見童釗臉如土色,身子抖如篩糠,看來是真的是體力不濟了。
他大吐了一口濃痰,叫來一個身強體健的卒子把那鐵鍋背上,然後抓住童釗的腦袋把他往前一甩,喝到:“再讓我瞧見你走慢一步,定要把你這狗腿打折!”
“狗日的雜種!”童釗一麵心中無數遍的狠罵,一麵緊按肚子強忍著這如電鑽鑽過似的劇痛,蹣跚不穩的走著。
有些和他一樣被捉來,也是平日和他較好的人都過來將他攙扶著隨軍而行,童釗自然是分外的感激。
堪堪走了將近半個多月,疲憊勞頓的兵士終於回到滄州城內。
滄州守將名叫孫鶴,他知道劉守光指日便要來犯,便好生的修整隊伍,以備大敵。
童釗等人被發了一身又髒又破的軍服,這就算正式入伍了。
童釗和那些被一同抓來的體弱之人被任命負責每日處理營中大糞和喂養軍馬,管事的稍不如意便對他們拳腳相加。
到了晚間,苦累了一天的童釗回到臭氣彌漫的營房挨著牆倒頭便睡,沒次他都希望這一覺睡了就再不起來。
他的種種苦楚這裏便不作細述。
其實人是最容易適應環境的動物,日子長了後,他們這幫新來的也變的是常罵不驚,常打不怕了,再難吃的食物他們也得咽下,因為他們得活著,盡管是像狗屎活著。
而每當童釗看到那大鼻子軍官時,便條件反射似的會以慌悸的眼神迎接,以卑微的口氣陪笑。
因為他永遠都不知道這軍官什麼時候會把手指頭拗得啪啪響,蓄勢待發的準備來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