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月11日,星期二。
“起靈”淩晨三點在寒風中的一聲大喊,打破了淩晨的靜寂,曉北滿臉淚的緊緊抱住懷裏不斷掙紮的秦鵬,“爺爺,爺爺。”“爸,回家了。”
耳邊一聲又一聲沙啞撕裂的喊聲讓曉北的淚好像止不住的河水一樣不斷的流淌著,淚眼模糊中,紅色的棺木緩緩的抬起,一步一步的在嘩啦嘩啦的白布聲中往靈車走去,身前身後一聲又一聲的哭喊,棺木下那個慈祥嚴厲的老人永遠的閉上了眼睛,哭聲沒有叫回遠去的背影,子女的呼喚沒有讓他再次睜開緊閉的雙眼,相伴一生的愛人那小小的呢喃沒有讓他再次撫摸著愛人的臉頰,一切的一切全部結束了,無論生前多偉大無論身前多不舍,此時此刻,一切都掩蓋在紅木下。
“曉北,帶著鵬鵬趕緊上車。”劉忠擦這眼淚跟著把棺木抬上車,交代一聲趕緊跑下車,看到抱著哭的倆孩子,感覺嗓子眼都堵的慌,時間來不及了,必須在太陽升起的時候上路,這一路上一天一夜的時間,人停車不停,必須趕緊往回趕。
曉北點頭,抱起秦鵬往大客車上走去,除了靈車還有一台單位出的大客車跟著送老人回家,這麼一大幫人,沒有個大車還真裝不下。
“曉北,曉北。”曉北停下腳步,在肩頭擦了下眼淚回頭看過去,辛清芷滿臉淚的跑過來,“曉北,鵬鵬去靈車,兩個開路撒錢的,我哥自己不行,孫女不讓上,必須秦鵬過去。”
秦鵬掙紮的從曉北懷裏蹦出來,沒等曉北說話,使勁往靈車衝去,曉北看了一眼清芷,紅腫的雙眼,滿臉的淚,“你趕緊過去吧。”
清芷點點頭,“曉北,照看點我媽,靈車坐不下那麼些人,我媽跟著坐大客。”清芷抽了下鼻子交代著曉北,曉北點頭,“放心吧,我知道。”
曉北坐上大客,透過布滿霜氣的車窗看向完全看不清的車窗外,心裏一陣陣的疼痛,淚意又一次湧上,這幾天好像要把一生的淚流盡似的,總是想哭,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響起,曉北把額頭抵在冰涼的車窗上,感受著來自心底的酸澀,車緩緩動了起來,“爸,兒子帶您回家了。”
大明叔沙啞的大喊聲透過車窗傳進曉北耳裏,曉北心底默默的念叨著,“辛爺爺,師傅,回家了,曉北送你回家,咱回老家,回你想著念著的大山,曉北一路上會陪著你。”
淚水順著曉北的臉頰流淌著,心底的呢喃著,腦海裏閃過這十幾年和辛爺爺相處的一幕又一幕,嚴厲的、慈祥的、滿臉笑容的、含淚的、一幕幕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但心底的抽痛不斷的提醒著曉北,真的結束了,又一個生命結束在這個寒冷的冬季。
辛建慶在車緩緩動起後看了一眼完全沒有身影的妻子,閉了閉眼睛低頭看向身邊的紅色棺木,眼淚流淌下來,怕掉在棺木上,辛建慶趕緊抹掉,“哥,你把軍大衣披上,這車涼。”
辛建明紅腫著眼給自家老太太披上厚衣服,又把多出的軍大衣遞給大哥,看到大哥斑白的鬢角,辛建明隻有心酸,不管怎麼樣,父親沒有了,大哥雖然窩囊點,但畢竟是自己親哥,剩下的親人,辛建明隻想留住一個是一個。
想到這裏的辛建明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棺木邊怎麼也勸不住的老太太,眼神閃過一絲擔心,怕隻怕老太太熬不住。
可已經勸了一次又一次,老太太隻想最後陪一程,這個簡單甚至到了卑微的願望辛建明拒絕不了,拒絕不了滿頭白發的老娘用祈求的眼神看著自己,咬著牙,辛建明在車緩緩開動後,坐在了老太太身後,讓老娘能靠在自己身上,仔細看了一下,身上的厚衣服,屁股下麵的厚墊子,想到二十多個小時的車程,辛建明抬頭看了一眼前麵的秦鵬,眼神閃過一絲欣慰,總算沒白疼這孩子。
車緩緩離開了火葬場,一個半小時候,車駛出了D市,按照陰陽先生的要求,秦鵬、辛清明兩個人順著窗戶灑下大把的銅錢,車停在了D市的路口,辛建明走下車,轉頭看向出來的方法,“爸,兒子帶你回家,一定要跟住兒子。”
抹了把臉,辛建明上車,車繼續行駛著,一路上曉北陪在於蓮身邊,每到路過一個縣市,大把大把的銅錢順著車窗不斷的撒著,一聲又一聲的喊聲,引導著辛爺爺回家的路,不知道怎麼熬過去的,第二日的淩晨四點,終於趕回了大山腳下,辛爺爺的老家,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等待著,太陽升起的時候把人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