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色的辦公桌被擦拭得幹幹淨淨。案台上擺放著一麵小五星紅旗,一盆挺拔翠綠的文竹。旁邊是一個同色大書櫃,各類文檔按時分類,排列得井然有序,似乎在說明此間的主人是個講究條理的人。
趙小麗一身上白下黑的職業套裝,素麵朝天,突出一雙上揚的濃眉,顯得既精明又幹練,唯有髻邊的景泰藍梅花簪增添了一分女性的嫵媚。
她雙手十指交叉,身體微微前傾,道:“舒梅,我看了你的辭職報告。坦白說,我很不理解:圖書館福利好、工作輕鬆又穩定,待遇也不算差,你為什麼想辭職呢?”說到這,聲線稍稍提高了一些“你知道外麵有多少大學生願意到圖書館打雜嗎?光向我打招呼的今年就不下十個。”
頓了頓,她的口氣緩和下來,苦口婆心地勸道:“現在想找這樣一份工作,不容易。”
舒梅低頭避開她那咄咄逼人的審視目光,略一躊躇,簡單地解釋道:“我想做生意。”
“做生意?”趙小麗想了想,說:“鵬城十個人中有九個人都想做生意,可能賺錢的還不到百分之一。我知道你不怕辛苦,可是你有錢嗎?有經驗嗎?有關係嗎?你就不怕血本無歸?舒梅啊,我們不是十幾二十的年輕人了,折騰不起的。”
“小麗主席,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才說這些話”,舒梅抬起頭,真誠地望著她:“我當然可以繼續做這份有保障的工作,衣食無憂,過一兩年或許還能幸運地找個老實的男人。但是,我不想再這樣平凡地活著。安安和靜好總有一天會長大的。我不能讓別人一見她們就想到,哦,你是棄婦舒梅的小孩,你爸爸不要你了,好可憐,我真同情你。我希望通過我的努力,當別人看到她們,先想到的是我的成就,而不是我失敗的婚姻。我希望她們能驕傲地對別人說,我媽媽是舒梅。我想證明自己!我想活得更有尊嚴一些!”
趙小麗長久地看著舒梅-她穿著棉質V領小黑裙,露出了一段潔白纖長的脖子,越發弱不禁風、楚楚動人。這樣柔弱的小女人,真的可以在充滿競爭和風險的商海中生存下來嗎?可是,將心比心,換做老梁出軌的話,她寧可坐牢也要先把那惹禍的根用剪刀給哢嚓掉。吳於磐的盛世婚禮哄動全城,但凡有點氣性的女人都不會善罷甘休的。舒梅隻是不願她和她的女兒被人小看,難道有錯嗎?
“你說你要做一個讓女兒驕傲的媽媽,這點打動了我。你想好了怎麼做嗎?”
“我打算在天河的香榭大道開一家蛋糕店。”
“香榭大道!那裏一年的租金可不便宜”,趙小麗眉頭微皺,手無意識地在桌上敲了一下,“這個先期投入可是很大的,鵬城還沒有蛋糕的專賣店,你以前又沒做過生意。這樣吧,你這個月先不要辭職。學校下半個月有個香江三日遊的活動,我幫你報個名。那邊的經濟發達,飲食業要繁榮規範得多,你去實地考察看看,說不定能有些啟發,找到一個更穩妥的項目。”
“恩。讓你費心了,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舒梅微一屈身,並不推卻。這類旅遊活動學校是有一半補貼的,因此有人數限製,向來隻在教授以上級別的“高層”中通傳。她能去,一定是占了人家的名額。她認可趙小麗的一番好意,同時也有些小心思-正好去尋訪那本奇書的作者。
趙小麗擺擺手,眉頭舒展開來,朗聲笑道:“這有什麼好謝的?去香江又不用我付錢。說起來我欠還你一個人情-你那天做的蛋糕可真好吃,我後來試了幾次,怎麼也做不出那個味道。你什麼時候有空再來我家教教我吧,免得佳佳那個小饞豬天天念叨著。”
“沒問題,時間你定,我隨時配合”,舒梅的臉上流露出向往,“要是安安和靜好以後能象佳佳那樣懂事有禮貌,我就心滿意足了。”
小孩是自家的好,趙小麗頗有些沾沾自喜,嘴上卻道:“也沒你說的那麼好,在我們麵前任性得很。”
她撐著下巴打量了一下眼前溫婉嫻靜、柔若蘭芷的舒梅,若有所歎:“‘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失去你,是吳於磐的損失。”
“卻是我的收獲-如果把人生全托付在一個男人身上,失去自我,那活著也可悲了些。”舒梅微笑著接過話。
吳家小院,綠樹成蔭,蟬鳴聲聲。
吳語柔熱得上半身隻脫剩一件吊帶小背心。她拿著把大葵扇,在正在樹蔭下剝豆子的餘秀蓮身邊蹲下,舌頭微伸,抱怨道:“媽,熱死了。”
餘秀蓮瞪了女兒一眼:“看你穿得象什麼樣-露胳膊露腿的,臊死個人。快去換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