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東君已老(8)(1 / 2)

任宣獨自策馬往南麵走,路上捉住一個小兵,以槍柄擊其背曰:“主君在哪?”

小將答:“正南方向的殿宇裏。”

任宣心一懸,立時痛擊馬股加快了速度。

行至宮殿大門,任宣抬頭瞧了一眼棠清宮的殿名,下馬往裏走去,除了駐守的將士,一路行來皆肅靜無聲。

直走進內殿,他才終於看到廖安守在殿室門口,眼眶腥紅如血,隻是強忍著沒有落淚。

任宣看他這副神情,也不敢貿然上前追問,隻得枯坐在台階上發怔,他也不敢相信,傳聞竟都是真的。

良久,外麵終於有將領傳來消息:“姚氏馮旭尋到沈臨佑的蹤跡,正帶人將他堵在北麵宮門。”

話音剛落,裏麵終於有了響動。

韓星年好似被抽走所有氣血一般,他麵色蒼白,雙唇緊抿,一道銳利的眸子蘊著無止無盡的恨意。

傳信的將領來不及為他引路,他就已經當先翻身上馬,手持箭囊挽弓而去。

北麵宮門,馮旭已和金縷衣將沈氏軍馬堵了個水泄不通。

他倚在馬背上笑歎:“果真是此一時彼一時,當年赫赫威名的沈臨佑也有今日喪家之犬的時候。”

相比較他,姚景容就顯得平靜很多:“良將皆去,他便什麼都不是了。”

沈臨佑捂著傷口站在親衛身後,持劍的姿勢仍穩如鬆柏,“沈某一命在此,要拿盡管來取。”

姚景容搖頭,彼時他已經聽到遠處漸漸接近的馬蹄聲,於是輕歎:“你的命自有人會拿,卻不是我來取。”

話音落下不久,身後一支玄羽箭飛來,擦過人群密集的縫隙,穿過眾人的耳畔臉頰,直直射入了沈臨佑的胸口。

“沈臨佑!”隨著一聲咆哮,又一支羽箭飛來。

這次沈臨佑再支撐不住,人便直直倒了下去。

他握著劍柄,抬頭看見韓星年急速下馬,又是一箭飛來。

不過幾程的功夫,韓星年便已走到身前。

他連射了三箭,仍是怒不可遏。

他原想質問沈臨佑,問他為何如此狠心,問他怎麼下得去手。

可沈臨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他隻短促地說了一句話,隨後便向身後的玉台倒去,倒在他與親衛的血泊之中,在漫天的飛絮中渙散了瞳孔,碎玉落在鼻息,也再拂不動分毫。

“她因何而死,難道你不懂嗎?”

這句氣息微弱的話久久縈繞在韓星年耳邊。

眾人皆不知曉。

良久,他回身看了姚景容一眼,“這皇位是你的了,這天下,也是你的了。”

火光映照的撲塵飛絮中,韓星年揚手扔了弓矢,頭也不回地入了幽暗之境。

棠清宮外的玉階之上,柳絮落了一層又一層,恰似白雪那般純淨,依稀中,好似能聽到一個小宮娥的哭泣聲。

可是沒有一個人會在意。

任宣看到韓星年抱著一名身著月白棉裙的女子走出來,他大著膽子看了一眼,那不像是個死人,倒像是一位普通沉睡的美人。

隻是脖頸上,殘留著陳年刀疤和紅淤紫痕。

他走之後,廖安忍不住用袖子抹擦了眼淚,任宣歎聲氣,仰起頭時發現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往脖子裏鑽,抬手拭了拭,在指尖混著灰燼一撚,竟然是淚。

·

長興元年五月,姚景容稱帝,廢綏,改頤為延,立陽鹿城為京都。同年十月,實現了前所未有的中原再度統一。

桂月之末,南境的桂枝海棠爭相盛放。

琮保、桑榆等人留駐中原,成了姚景容的股肱之臣。蒙闋所領的倉溪寨一族則隨仡宿爾一同回了南荒。

隊伍裏兩具棺槨,一具載著胞兄屍骨,一具載著厚誼故人。

走到中原與南境的交界時,他們看到一個龐大的身影,饕傀身上坐著一個身穿短衫的豆蔻少女。

她似乎有些不敢確定,少女跳下饕傀的肩膀,伸長了脖子張望著,最後充滿希冀跑來,鈴鐺輕碰,在山野間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久久不散。

小鳳凰長大了。

雲澤也長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