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世仁在睡夢中被人大力的推醒,當他睜開眼時隻見一身穿清軍馬褂的中年對著他大喊:“快跑!”黃世仁清晰的感覺到四周驚天動地的喊殺聲,極目向南望去,隱隱可以看到綿綿數裏的火光。
“怎麼回事,拍電影?”黃世仁連忙否決了這個可能,遠處傳來淒慘的叫聲絕不是電影所能表現出來的。“這是在哪?”眼看著無數穿著清軍馬褂的人向北沒命的奔跑,黃世仁不及多想,躍起身加入了逃亡的隊伍。
1856年初(鹹豐六年)太平天國東征,攻取揚州,破江北大營;殲敵無數………
黃世仁茫然的跟著這些敗兵向東逃竄,他已經接受了來到這個苦難年代的現實,黃世仁跟在一夥逃兵隊伍後麵肚子呱呱的叫著,昨天晚上咽下的野菜湯早就消化掉了,連續跑了一夜,雙腳已經失去了知覺,隻知道不停的做著機械運動,他不敢停下。但是他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吃的,恐怕能不能繼續向東逃難還是問題。
“瞧!前麵有個村子。”走在隊伍前麵的幾個人雀躍著加快了速度。接著一個個拔出身上的腰刀,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走到村口。
村口一名老人半坐在一塊石頭上,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看見一隊清兵過來,嚇的連忙迎上來道:“官爺!實在沒有口糧了,今早來了一隊官爺能吃的都吃光了。”他佝僂著身子,頭上戴著破爛的瓜皮帽子,上身打著赤膊,他的皮膚黝黑,全身的骨頭清晰可見。渾濁的眼睛裏透著絲絲無奈。
“哼。”當先的一名清兵揚了揚手中的刀惡狠狠的道:“兄弟們餓了,若是找不到口糧,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他旁邊的一名清兵一腳將老人踢倒在地,對先前說話的那名清兵道:“王三,理他做甚?弟兄們,給我搜!”眾清兵早已按耐不住,抄著家夥分散開如狼似虎的奔向各家各戶。
黃世仁雖然對老人充滿了同情,但是他知道如果這裏再搜不出東西,那麼被同情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他毫不猶豫的抽出腰刀跟隨著一名清兵闖入身旁的茅草屋裏……
屋子裏隻有十幾平米大小,裏麵的陳設極其簡陋,床上躺著一名中年婦女,因為光線灰暗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是黃世仁可以感覺到被子裏不停的顫抖的聲音,二人顧不得許多,開始仔細的在四處摸索著。最後黃世仁趴到床底翻出幾個破爛罐子,找出了幾個黑糊糊的窩頭。
二人不敢聲張,靜靜的在屋子裏一人吃了一個,最後那名清兵找了張草紙包了個窩頭放入衣襟:“藏好!別讓人知道了。”清兵第一次說話。
黃世仁會意,拿起最後一個窩頭納入懷中。
從此黃世仁和那名清兵熟了,這才知道他叫李善才,是揚州人,年少時曾學過些武藝,曾做過琦善的親兵,一八五四年琦善病死於揚州,清廷以江寧將軍托明阿繼任欽差大臣,接替琦善,解散了他的親兵,將李善才編入營中,從此便成了一名普通的兵士。他待黃世仁極好,沿路上黃世仁所在的隊伍總是碰見些遊兵散勇,大家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這些清兵遇見長毛時便望風而逃,但是自相殘殺卻異常凶狠,好在每次戰鬥,李善才都在黃世仁身旁護著他,這才一次次平安度過。
又走了一日,已倒了上海地界,四處的村舍都已被敗兵清的幹淨,房屋被劫掠一空,眾人隻好刨挖草根、田鼠度日,但此時離城鎮已近了許多,眾人歡欣鼓舞,打起精神,腳步也輕快了許多。黃世仁身體纖弱,前天在野地睡時又受了些風寒,快步跟著隊伍走了一段路,突然頭暈目眩、隻感覺天旋地轉,栽倒在地上。這一路上暈倒的人多了,眾人也不理會,繼續前行,李善長依依不舍的回頭望了躺在地上的黃世仁一眼,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決心,拋開隊伍,走到黃世仁身前。
“世仁,醒醒!”他托起黃世仁的腦袋,輕輕的晃了晃。
黃世仁聽到呼喚,睜開眼睛,想要說話嘴唇動了動,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李善長見黃世仁醒轉,似乎看到了希望,臉上笑了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中掏出幾天前貼身藏著的窩頭,捏成粉末塞入黃世仁口中。
這窩頭早就餿了,黃世仁緩緩的嚼在口中,卻倍感香甜,轉眼功夫便吃了半個,隻聽李善長說了聲:“你且在這等著,不要亂動,我去去便來。”黃世仁輕輕點點頭,看著李善長消失在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