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盛世,已入深秋。
大周國有一城,名梁城,城內多是皇親國戚、簪纓世家。
有繁榮富庶,自然就有陰暗鴻溝裏,無不暗潮洶湧,不多心便會被吞噬進去。
梁城中,當屬當今國舅府謝府最為高高在上,深不可測。
多事之秋,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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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雲再睜開眼睛,刻骨的痛還未消散殆盡,她疼的皺起了眉。
卻在片刻之間,忽然發覺有些不一樣。
周圍不是亂葬崗的屍腐味道,也沒有讓人喉嚨冒煙的烈日。
而是……很久以前她還在蘇府時,房間裏熟悉的檀香味。
蘇雲猛地坐起來,放眼望去,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人不可置信。
周遭的布置幹淨典雅,古色古香,床邊的鏡子裏是一個素衣少女,是自己……
蘇雲不敢相信的低頭看去,十個手指珠圓玉潤,幹幹淨淨。
她的手,明明被人販子砍了……
她……她沒死,她又活過來了……
蘇雲爬起來理清了思緒,現在是她被逐出蘇府的一天前。
蘇雲嫡母早逝,哥哥也在父親續弦後不久便走失,很快她就從蘇家大小姐的位置變成了蘇府的一個低賤丫頭,不過好在日子過得平淡。
但勾心鬥角的蘇府裏,平淡如水的日子終究被驚起了漣漪。
上一世,就在一天後,她的庶母連同外人合謀,用迷藥毀了自己清白,父親也聽信庶母讒言與蘇雲斷絕關係,為了保住庶妹蘇煙的名聲將自己逐出蘇府。
蘇雲從小就生活艱苦,沒有養成嬌生慣養的毛病,還承了生母的技藝能泡的一手好茶,所以就算離開蘇府也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庶母仍然趕盡殺絕,竟然和人伢子一起賣了自己,蘇雲不聽話,人伢子就砍了她的手,放她去街上乞討,沒過半年,蘇雲就重傷感染,被丟到了亂葬崗。
門外清風浮動,梅子樹枝葉上落下幾滴雨水。
天不亡她,讓她再活一世。
蘇雲臉上淚水遍布,但下一秒,就被她一把抹掉,幾近悲痛的笑了笑。
上一世,太過窩囊,也太過卑微。
庶母狠毒,她自小走失的哥哥也是因庶母拐帶,生父更是不分對錯,被砍去雙手的那半年,她見證了太多人性薄涼。
所以,這一生,她不要等死。
蘇雲身無分文,但她知道,蘇府一個小宅邸,值錢的東西自然都在當家主母屋子裏。
二話不說,蘇雲就起身收拾了行李,將行李藏在後院狗洞裏,偷偷前往庶母院子。
蘇雲溜進庶母房間,裏麵富麗堂皇,精致奢靡,和蘇府其他地方的宅邸差別很大,果然符合那老太婆窮奢極欲的性子。
蘇雲看向梳妝台上的一麵金鑲瑪瑙白玉鏡,步子忽然慢了下來,上一世聽那人伢子說,庶母賣了哥哥後就用那錢買了這麵鏡子。
想到這裏,蘇雲咬牙攥緊了拳頭。
庶母扭著老胯,叮囑旁邊的丫鬟:“明天處理幹淨些,別讓老爺發現了。”
丫鬟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熟能生巧,她還特意準備好了迷藥,怕蘇雲到時候反抗事情敗漏。
“上一次怕蘇朗跟姻兒搶家產,隻賣了大的,留了那小妮子一命,沒想到……沈家竟然會上門向她提親。沈家老爺什麼身份,怎能讓蘇雲攀上?無非就是因為她是個嫡出,我絕不可能讓蘇雲爬到姻兒的頭上!”
如往常一樣推開了房門,下一刻,丫鬟的下巴緩緩的拉長,定格,最後跪坐在了地上。
庶母一雙布滿皺紋的眼睛也猛然瞪大。
房間裏的奢靡富貴全部變成了一片狼藉,金絲柳木的床被鋸成了兩半,重金求來的屏風變得傷痕累累,金銀珠寶隻剩下空空的盒子,那麵獨一無二的白玉鏡……四分五裂。
“啊!這是哪個天殺的王八羔子幹的!”庶母大叫一聲,氣的繃直了後背直直的暈了過去。
牆頭的蘇雲勾了勾唇,要不是怕傷及無辜,她恨不得一把火點了這間屋子。
一轉眼,她就跳下牆頭,徹底離開了蘇府。
蘇雲卷了一堆金銀財寶,但她知道不能張揚,上一輩子看過太多惡人搶劫,自己一介小女子,去當鋪換珠寶肯定會被盯上,而帶出來的銀子也有官印,如果花銷了肯定會被庶母那個老太婆發現蹤跡,隻能先找個地方躲上一陣子,等風波過去再處理掉。
一想到那個老太婆偷雞不成還蝕把米,蘇雲心裏就止不住的痛快,她不僅高興為哥哥報了仇,更為前世的自己也雪了恨。
隻是去哪裏……委實讓人苦惱。
忽然想起了什麼,蘇雲抱緊包袱就往一處奔去。
她記得清楚,前一世自己乞討的地方總有人來買丫鬟,碰上簪纓家貴入了府,不僅吃飽穿暖不成問題,而且還能護著自己。
要不是當時自己雙手殘疾,說不定當個丫鬟也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