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馮保一陣歎息,這些天來他接連受挫,元氣大傷,原來能用的幾員幹將都被高拱調去看了國門,自己帳下現在是無人能用,朝中除了督察院和司禮監,大多數官員還是持中立或者支持內閣的態度,而督察院那幫人,全是道貌岸然的東西,實事不會幹,用來報報假賬,蒙混個空額還行,高拱要是出手解決他們,沒兩天皇帝陛下的耳邊就清靜了,司禮監更不用說,孟衝本來就是高拱安排的人,隻是被自己忽悠才投靠了過來,現在高拱一身幹淨,羽翼更加的豐滿了,再跑回去那也合情合理,更不要說那些近衛裏自己的親信,他清楚現在他能用的都是一些新人,說白了就是沒用。怎麼辦呢?
馮保是一個優秀的政治家,雖然他隻是一個太監。他有胸懷家國的理想,是一個出色的內官,他有膽有識,他明白這個國家運行的法則,自己如果要實現國家中興的願望,就一定要坐上那個太監的頭把交椅,司禮監掌印太監,顧名思義,掌印,因此他們具有給奏章批紅的權力,他要做到內外共輔的權力平衡,他見識過,也知道過去這樣的不平衡會給國家帶來多大的危機,像孟衝這樣的白癡,在這個位子上呆得越久,就會衍生出越來越多像劉瑾那樣的權奸,當朝皇帝快要駕崩了(這是事實,當然在他在位的時候還不能隨便亂說),而高拱的專權,也會導致下一個嚴嵩的出現,繼位的那個孩子還沒有十歲,能不能像正德皇帝或者前朝陛下那樣駕馭得了,不置而知,但這也是大災難。
馮保現在處於完全的下風,他手上沒有能夠控製的官員,甚至連傾向他的人都沒有,禦馬監的軍隊呢已經被高拱整得差不多了,自己雖然是東廠的提督太監,但是這張底牌一旦打出來,錦衣衛勢必會被皇帝安排在高拱那邊,隆慶雖然身體不怎麼樣,腦子還是清醒的,這萬一全麵開戰了,以自己的實力,隻能讓對方殲滅殆盡。他一直以為掌握在手中,用來定位高拱蹤跡的四個年輕人,也一下子人間蒸發,他可是腹背受敵,隨時都會被對方吃幹抹淨。馮保的心思已經亂作了一團,現在他隻能先保持鎮靜,在恐慌下作出的決定會毀掉一個政治家的,他明白。
在京城的另一端,西苑內閣的值班房裏,高拱同樣在沉思。
“叔大,你覺得聞卿他們會去哪裏呢?”高拱一個人坐在他的值廬裏,這個問題他已經問了好幾遍了,不過其他人正忙著,沒人理會他的自言自語。他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製定一個緊密而高效的計劃。
蘭聞卿四人的離開,對他來說是失去了保護,但同時也增加了他的計劃的靈活度。他現在極度的焦慮,馮保處於劣勢,自己手中握有各路朝廷重臣,還有前朝忠烈的後人,皇帝對他們極為信任,現在是實現自己政治藍圖的一個大好機會了。
沒錯,我們在上麵提到了馮保的政治理想,而高拱則與之相反。高拱出身名門,父親是前朝重臣,他自己的仕途也算順利,一路從王府講師幹到了內閣首輔,他的政治理想,就是建立一個完全沒有內外製衡的政治製度,也就是把宦官趕走,由文臣來主導天下大事。在他的觀念裏,太監沒有讀過書,就不應該成為一個政治集團,如當年王振監軍差點帶來亡國之災,更不用說劉瑾之輩,太監,就是一種禍害,他們生理殘疾,心理扭曲,就應該把他們清理幹淨,特別是想馮保這樣既扭曲又有才的,已經掌握了大權,還別有心機之人,更應該趁早鏟除。
現在他的計劃接近成功了。自己雖然受了些小損失,但是已經成功剪掉了他的羽翼,削減四衛,讓馮保失去了耳目,就算是一頭獅子,蒙上了眼睛,同樣能輕而易舉地被擊殺。而對督察院的打擊,效果則更加顯著,今年京察各地的稅收與實際都有些出入,加之高拱在皇帝耳邊隨口說幾句,再動一刀,他們如潮水般洶湧的進言都化為了廢紙被丟在紙簍裏,現在是全麵進攻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