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是阮封年上任隴右節度使的第十四個年頭。
一輛四麵都看不見光亮的馬車正行進在山道之上,阮封年靜靜地坐在裏麵,腦中卻在預想著幾日後與江含枝見麵之時的種種場景。
忽然,他的思緒卻被身邊之人的突然出聲打斷了。
“舅舅,咱們這是……要去土匪窩嗎?怎的方才連蒙頭的袋子都拿了出來?!”
阮封年這才轉頭,在一片漆黑中借著門簾縫隙透過的一丁點光線看著自己三妹妹家失而複得的女兒阿蘿。
看著她麵露驚恐的模樣,阮封年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糟心的法子,也就隻有肅王那廝能夠想出來了。
“無事,待明日到了目的地,你便知曉了。隻不過……你可得記著,我帶你來此處的事情,和那鎮上的所有一切,往後出去之後,都不能對任何人提起。”
阿蘿看著阮封年突然就嚴肅起來的模樣,趕緊點頭。
車廂內又恢複了平靜。
他們在山坳之中換上了龍騰軍崗哨準備的另一輛馬車,複又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之上行進了好幾個時辰之後,這才到達了墨良鎮。
這個鎮子如今已然宛若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裏頭各種鋪子都有,給人一種,此處就好像是一個小小的國中之國的錯覺。
這滿朝內外,如今也隻有肅王夫妻二人能夠得皇帝如此信任了。
他們的兩個兒子,一個如今進了兵部,每逢朝中有大事相商,趙珩必然是會在場的。
而江含枝與趙澈的另一個兒子趙珞則被放進了皇城司,專門為皇帝盯著那些個朝中居心叵測之人。
這兩個機構,可都是皇帝的心腹,能得此重任,可見皇帝對自己這親弟弟是半分戒心都沒有。
對自己的皇子們尚且有所保留,可對於自家弟弟的孩子卻閉眼放手讓他們去幹,這種皇帝,放在曆朝曆代,恐怕都是沒有先例的。
阮封年一邊想著,一邊下了馬車,徑直走進了這個墨良鎮上常年為他留著的小小院落。
當年江含枝要在此給他辟出一塊專門落腳的地方之時,肅王還老大不高興了好一陣子。
思及此,阮封年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過了這麼多年,他們各自的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肅王這廝竟還是這般孩子氣,也著實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存在。
走在墨良鎮中之時,阮封年總是會忍不住想起那些往事,直叫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南山院中,江含枝正埋頭畫著圖紙,見阮封年來了,她笑著迎了出來。
“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有些事……想托你幫個忙。”
阮封年笑著應道,卻沒有走進屋中。
他將懷中的一張圖紙拿了出來遞給江含枝,後者接過一看,麵上卻閃過了一絲錯愕。
“如何?你可有法子造出來?”
阮封年見她由於,頗有些擔憂地問道。
可江含枝隻盯著那圖紙看了許久,這才複又抬起頭來。
“這可是你那外甥女畫的?聽聞她在江南西道可是小有作為啊……”
阮封年點了點頭,“你的消息還真是一如既往地靈通啊。”
江含枝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還不是那個煩人精,聽說你要帶個人來,就差沒把她的祖上十八代都查了個遍,至於麼……”
“……”
……
這鑄壓水井之事,阮封年是半點都插不上手,隻能由著江含枝單獨與阿蘿前去溝通。
江含枝向來是個有能耐的,阮封年對此心知肚明。
無論是多難的任務,但凡她一點頭,這事兒基本就算是定了。
因此,當那重達幾十斤的壓水井被鑄成之後,聽說還因著部件的不密合而被江含枝親自改了改圖紙,阮封年對此倒是一點都不驚訝。
離開墨良鎮的當日,阮封年與阿蘿坐著江含枝安排好的馬車返回蘭州府,殊不知身後的城門樓子上,江含枝卻在目送他們的馬車慢慢遠去。
“舅舅……那肅王妃好像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