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啥意思。”一直在炕上裝聾作啞的沈老頭兒突然開了口，“我看你們鬧得實在不像樣兒，所以我跟你姑說了，讓她這段時間都在家裏住著。”
“有她坐鎮，家裏來了長輩吊唁啥的也有個人能上去說說話，省的你們一個個忙得跟沒頭蒼蠅似的，腳不沾地累夠嗆，結果還是瞎忙。”
“爹！”沈大海不明白他爹這個時候跟著添什麼亂，可沈老頭兒說完這些話之後眼睛又是一閉，明顯又開始裝聾作啞了。
就跟一拳頭打到了棉花上似的，喉嚨一哽，沈大海火氣都到頭了也不知道該往哪發。
那邊沈錦眯起眼睛看了半晌，忽然問了一個算是沈大海他們心底裏都在意卻一時忘了問的問題——
“那姑奶預備在家裏住多長時間啊？小孫子那頭兒不管了？”
話落，沈家大房幾個人頓時凝了凝神齊齊看向沈姑奶。
老太太還在炕前頭擋著呢，收到一堆‘注目禮’麵上也不怯。
理直氣壯的好像這裏就是她家一樣。
“你們也甭管我在這兒待多長時間，這是我哥家，就是我娘家，我哥現在動不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這群小輩兒騎到他頭上去。”
“大海，我可知道你和朱秀芬上城裏過好日子給你爹一個人扔鄉下死活不管的事兒了。”
“你要不是我親侄子我今天都得往你臉上招呼！”
看她在這兒振振有詞，沈錦眉心微蹙，所以這老太太今天一聽見沈有餘死了，整個人撒著歡的就來了。
為的就是給沈老頭出頭？
嗬。
沈姑奶還能有這好心？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沈錦自己是不信。
沈大海也覺得糟心，誰願意平白無故頭頂多個長輩壓著。
忍著火氣，他盡量讓自己好聲好氣：“姑，我沒扔下我爹一個人死活不管，我留有餘在家裏照顧爹了。”
“你不知道內情就別跟著瞎摻和了，沒人騎到我爹頭上，我爹就是現在動不了了也沒人敢輕看了他……”
沈姑奶：“你別跟我說這些虛的，好聽的保證話我也會說，比你會說。”
“你說之前留有餘在家裏伺候你爹，行，我信了，但那是之前，有餘現在人都不在了，你就跟我說你爹以後咋辦？”
“你預備咋管你爹？是給你爹接城裏去還是你和你媳婦鐵飯碗不要了回來伺候你爹？”
像是強調，沈姑奶指著閉眼睛的沈老頭，聲色俱厲：“你爹現在可離不了人。”
“我知道我爹現在離不了人！”沈大海簡直要被這老太太給逼瘋了，“可事兒不得一件一件解決嗎？”
“我兒子剛死啊，能不能讓我先安安生生的送我兒子最後一程，然後再說老爺子的事？”
“他是我爹，我難不成還能不管他了？我還能給有餘辦完白事後拍屁股走了？”
沈大海都不知道老爺子到底是咋想的。
就這麼不信任他？不信任到特意把他姑喊過來讓個老太太不分場合不分時候的為難他、敲打他？
見他急了，沈姑奶也知道過猶不及的道理。
打了幾棒子也該給甜棗了。
她清清嗓子：“大海，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在這個時候逼你。”
“你有多難姑心裏有數，你能進城吃商品糧姑這心裏不知道有多驕傲，恨不得你就徹底在城裏紮根了。”
她眼裏的淚花說閃就閃。
好像很感觸地擦了擦眼角：“姑知道你為難，所以才厚著臉皮過來了，說是鎮著家裏，實際上也是想給你和秀芬減輕一下負擔。”
“炕上躺著的畢竟是我親哥哥，原本別人照顧他我就不放心，現在有餘還出了這樣的事兒，我心裏急跟著上火啊。”
“你和秀芬這分身乏術的，你爹又離不了人照顧，我想來想去就想著幹脆我個當長輩的多承擔點，也多給你們夫妻倆分擔點。”
“我啊，幹脆就住這兒了，以後你爹有啥事我就直接搭把手了，我這一把老骨頭還算當用，也能照顧你爹，你和秀芬盡管在城裏打拚，姑姑我絕對不帶讓你們有後顧之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