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淵崖邊,玉青心緩緩轉醒。
準確地說,她是被餓醒的。
“……我死了?”玉青心輕輕挪動身子,胸口驀地傳來一陣劇痛,疼得她冷汗直下,“嘶……我沒死。”
疼成這般模樣,自然是沒死成的。
究竟是怎麼沒死成,玉青心也不大清楚。
她捂著頭仔細想了想,方才她仿佛做了許久的夢,夢境裏有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呢?
她有些記不清了。
玉青心躺著想了半天,無法分辨自己的夢是真還是假,甚至想不出什麼頭緒,最後在肚子“咕咕”叫的催促下,才將她拉回現實。
擺在她眼下的問題很殘酷。
如今的她一身傷痕,泥丸宮被毀,比凡人還不如。
再望向蒼茫大地,原本打鬥的痕跡和屍體均消失不見,更是辨不清身在何方。
“爹娘的屍身不知去何處了……”想到自己沒有家,沒有親人,更沒有奮鬥的目標,玉青心雙目空洞,仰躺在地,看著烏壓壓沒有邊際的天空,覺得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
如此脆弱的身體,別消重新練功報仇了,連活命都困難。
活下去還有什麼用?直接撞死得了。
上蒼大約是見她還不夠可憐,又開始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雨水混著淚水流進她的嘴裏,居然一點也不鹹。
雨下了一會便停了,喝了一些雨水的玉青心恢複了些力氣。
原本在生無可戀的打擊下,玉青心那點可憐的鬥誌早已偃旗息鼓,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她腦子裏冒出一個既凶又狠的想法來:“即便以我之身報不了大仇,也得讓純善子脫一層皮。”
有時候,恨比愛更能讓人堅持下去。
玉青心將這一腔恨意咽了下去,五髒六腑像是被點了一把火,殺氣騰騰地燒了起來,她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手指竟然能動了。
一隻手指靈活之後,帶動了另外一隻手指,接著是手臂……呼,她終於坐了起來!
玉青心花了半個時辰才站穩了,她走了幾步,忽又想起了什麼,晃悠悠轉過身,對著葬魂淵拱手拜了拜:“不知是哪位前輩……還是誰救了我,或是我氣運未盡,總之,多謝了。”
她本想跪下磕幾個頭的,怕自己磕了便起不來了,隻好行禮作罷。
*
茶陵地處於修靈界東南部,距離中土尚有幾千裏遠,修士和凡人靠海為生,凡人靠的是捕魚填飽肚子,修士自然靠的是那海妖來填飽乾坤袋了。
不知為何,近日,這邊遠小城竟不似往常冷清,路上多了不少高深莫測的高級修士。
修士之間分三六九等,那客棧自然也分等級,凡人和凡人一處,修士和修士自然混在一起。偏生城裏有這麼一家客棧,將修士和凡人混在一處。
一位年輕少女身穿麻布衣裳,頭上纏著孝帶,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踏進大門。此女像是大病初愈,臉色慘白如紙,眼下還有一抹青黑,神情萎靡不已,唯有那雙烏黑的眸子還有零星幾點亮。
像她這等守孝之人在外頭亂晃,自然晦氣得很,尤其她那副神態,更令人避而遠之。客棧本不寬裕,有那麼幾個人故意挪了挪屁股,或是拿出包裹放至板凳占領位置,一時間,桌椅板凳間發出刺耳的聲音,倒像是走了調的喪樂。
少女好似未將他們動作放進眼裏似的,自顧走了進來。
這等凡人和修士混雜的客棧,曾經的她不屑一顧,而如今卻不得不住進來,沒辦法,誰叫她沒錢呢。
大凡有點底氣的修士,都不愛住這等嘈雜的地方,但手裏有點閑錢的凡人們又偏愛往修士的地方湊,好沾點靈氣延年益壽,於是,這等凡人修士一鍋燉的客棧便應運而生。玉青心的乾坤袋被純善子老賊打碎,如今身上僅存的幾塊靈石,還是某位不知名的散修瞧她可憐贈的,她好不容易憑著雙腳走到這裏,靈石自然得省著花。
將日子過成她這般,還得怪在功法盡失上。這一個月來,她沒有一日放棄練功,每每走累了,她便坐下來打坐。當然,她這般勤奮也是白練,泥丸宮被毀得七七八八,即便吸了靈氣進去,也隻會在體內亂竄罷了,連受損的經脈都治不好。
“勞駕。”玉青心往小二手中塞了塊碎靈石,“素麵便好。”
正在她四麵環顧,尋找位置之時,角落裏忽然傳來孩童清脆的嗓音:“爹爹,那位姐姐為什麼穿一身白衣裳?我怎的從未瞧見他人如此裝扮過?”
那位被喚作爹爹的男子頓了一頓,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道:“……那位姐姐恐怕是失了親人,故如此裝扮。”
“啊呀。”孩童小聲輕呼,扯了扯男子的長袖,小聲求道:“姐姐好可憐!爹爹,咱們這處還有有座兒,讓姐姐過來歇息歇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