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最貴的別墅,別墅中位置最好的那一棟,離煙毫不客氣地把所有人都吵醒,樓向德穿著睡袍下樓來,看著終於肯回家的女兒笑了。
“回來就好。”他說著,讓後麵跟著的男人:“你出去。”
一直沒說話的離煙牽住了毛毛的手。這是對於父親無聲地反抗。
樓向德危險地眯起眼:“離煙,所以這是你的答案?”
“不許你動三千巷。”離煙如一隻鬥雞。
“這件事要看你的表現。”
從小到大的委屈,憤怒,忍耐,此刻再也忍不住。離煙閉上眼大吼:“我討厭你!”
“我討厭你,爸爸。”
“你真是越來越沒有教養!”
“不許你這樣說我,我很好,因為爺爺把我教得很好,你對我隻有生恩沒有養恩,你好卑鄙,我討厭你!”
樓向德驚呆了,從小聽話懂事的女兒居然會說出這種話,實在是讓他意想不到,他一把扯過離煙,不讓她跟毛毛站在一起:“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你!你怎麼變得這麼不懂事?”
離煙甩開他的手:“為了我,所以要毀掉別人的家嗎?為了我,所以要把我嫁給不喜歡的人嗎?為了我,所以連爺爺生病了也不告訴我,為了我,這些真的都是為了我?”
樓向德頓時啞口無言,是啊,他都是為了她啊,為什麼她會這麼生氣?
“煙煙。”樓上走下來一個女人。
離煙咬著嘴唇,這一幕何其熟悉,接下來,媽媽也要幫著爸爸說話了吧?從小到大,他們一直是這樣對她的。
曼文看起來氣色不好,似乎是睡了一覺起來,她的頭發有些淩亂,似乎是瘦了許多,身上的袍子空落落的,她的嘴唇蒼白,手指細瘦,她攥著離煙的手說:“這件事我事先不知道,但媽媽保證,絕對不會有人能拆了三千巷。”
離煙整個人震了震。曼文的目光中有很多她認不出的東西,那麼深,那麼真。離煙張了張嘴,想叫媽媽,可嗓子卻很幹。
“我保證。”曼文捏了捏離煙的手,撐起一個笑。
離煙轉向樓向德,樓向德猛地推了曼文一下:“你發什麼瘋!”
這一下,連著離煙一起踉蹌。但有一雙結實的手臂,接住了兩人。隻是一瞬,毛毛似乎覺得曼文對他笑了笑。
***
曼文輕輕拂開毛毛的手,走到樓向德跟前,她說:“我沒發瘋,煙煙說得對,我支持她。”
“她得回來,她得嫁給文博,這件事根本不可能改變!”
“不。”曼文搖搖頭,“她應該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曼文轉回來看著毛毛:“帶她走。”
離煙和毛毛同時愣住了。但毛毛緊緊抓住離煙的手,領著她走出別墅。一走到外麵,離煙就哭了,憋了那麼久終於哭了出來。毛毛在車裏抱緊她,一下一下的親吻她的臉頰。
離煙緊緊攥著毛毛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毛毛慢慢鬆開她,將她摁在靠背上,替她綁上安全帶。爭吵聲從別墅裏傳出來,毛毛踩了油門,不讓離煙聽見那些。
三千港,海邊,毛毛牽著離煙站在岸邊,海風卷起離煙的長發,一下一下撩著毛毛的手臂,他挨過來,檢查小妹兒有沒有哭完,一雙大手從後麵抓起那把長頭發,卷在手心裏。
海浪一個擊打拍上來,離煙忽然又很難過:“爺爺死了以後骨灰撒進海裏,我都找不到他了。”
毛毛知道爺爺對於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她對他說過的,小時候與爺爺的點點滴滴,他從沒忘記過。
“在這裏。”毛毛說。
離煙瞭望遠處的海,問他:“他是不是正在看著我?”
毛毛摟過她:“恩,當然。”
兩人無言地看海,毛毛時不時親吻離煙的耳朵,這時,電話響,毛媽在那端哭著說:“你馬上帶煙煙來醫院!她媽媽昏倒了!”
毛毛低頭看著離煙,離煙正在做口型:“毛媽?”
毛毛收起電話,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帶著離煙坐會車裏,踟躕很久:“我想給你說個事,這件事我比你知道的早,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離煙摸了摸毛毛,還有什麼呢?
“你媽媽生病了,現在在醫院。”
“……”離煙不敢相信毛毛說的話,手指指著來時的方向,“我媽媽沒有生病,她好好的。”
“我們走後,她暈倒了。”毛毛捧著離煙的臉,“哭一下,等等過去就別哭了。”
離煙的眼淚順著淌進他的指縫中,小小的人兒一下一下無聲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