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港,碼頭上,幾輛黑車停下,小弟拉開車門,一條破破的褲腿伸下來,然後,是一根拐杖,再然後,是另外一隻打了石膏的腿,最後,可以看清這個人的臉。在岸邊釣魚的阿伯們紛紛驚呼:“阿毛?”
毛毛巨星般朝大夥揮揮手,然後撐著他的拐杖走了兩步。海風將他的衣擺吹起,可以看見隱在衣服下的刀刀傷痕。
“把這裏翻一遍,把人給我找出來。”毛爺爺指了指綿長的海岸線,時光仿佛又回到了他在三千港意氣風發的那些日子。
“是!”小弟們極快地散開,隻留下一個照顧傷殘人士。
毛毛問他:“有煙沒有?”
小弟忙給毛爺爺點了一根,毛毛坐在岸邊抽煙,吐出的煙霧瞬間就被海風吹散了,他說:“你也去幫忙吧,老子還沒殘到那份上。”
那小弟鬥膽說了一句題外話:“毛哥,我,我我崇拜你!”
毛毛一口煙嗆著了氣管,大笑起來。他拍了拍小弟的腦袋,有些親昵:“去吧。”
那男孩兩眼放光,擼起袖子就跑了。
毛毛坐在那裏看阿伯們釣魚,崇拜?不,我更喜歡現在的自己,而不是你崇拜的樣子。
海邊突然又駛來一排黑車,毛毛眯著眼站起來,朝四周看了看。
會是誰?他能不能打得過?
當他看見車上下來的女人是曼文時,毛毛又被煙嗆到了。驚天動地的咳嗽聲讓他想躲都躲不了,曼文顯然也沒想到,隻是來看個海,居然會遇見這小子。毛毛立刻掐了煙扔進海裏,曼文從他那身破爛上收回目光,平靜地看向大海。這片海,有她最美好的回憶,那時候,她的身邊站著最愛她的人。
毛毛被人當空氣了,可他還是決定上去打個招呼。曼文的保鏢把他攔在三米遠的地方,毛毛就站在那裏,叫了聲:“阿姨。”
曼文頭都沒回,也沒應。
毛毛看看自己的腿,怕人家嫌棄他,解釋道:“我的腿不會留下殘疾的。”
海風吹起曼文的長發,她朝附近釣魚的阿伯問:“魚多嗎?”
他們這輩的人完全認不得這是三千巷盛家當年逃跑的媳婦了,曼文摘掉墨鏡,拂了拂頭發,讓阿伯們看清她的臉。離得最近的那個認出了她,指著她就是說不清名字。
曼文恩了聲:“我回來看看阿盛。”
人家家的事,旁人不好評論,釣魚的阿伯也隻能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倒是站在後麵的毛毛簡直要嚇尿了。他沒眼花吧?還是斷了手腳會影響到大腦?這個人真的是曼文沒錯吧?她居然會跟人打招呼?居然會承認自己是來看盛老爹的?
毛毛費勁地退回去,瞄了瞄車牌才敢確定,這人真是曼文,這車牌他能倒背如流。
“現在還不願意放棄嗎?”曼文突然說話了。
毛毛看看四周,好半天才確定她在跟他說話。真是不理解,這個永遠都傲慢自私的女人,怎麼會有一個那麼可愛的女兒?
毛毛走到她身邊,這一次,保鏢沒攔,他低頭看了看拐杖,恩了聲。
曼文說:“你不適合她,你隻會給她帶來災難。”
“你們雖然不會給她帶來危險,但又怎麼知道你們不是她的傷痛呢?”毛毛說,“這次是我連累了她,但我能救她,所以,我不願意放棄。”
“以前是以前,以後不會了,她想做什麼我都支持,除了你。”
“我……沒辦法放棄她。”毛毛的手握緊了拐杖,但那一刻,他感到無奈,因為他的右手腕無法使力。
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放棄。
四年前分開後,他的人生將不會再一次做出那樣的決定。煙煙,我雖然麻煩一身,但我能救你,這樣,有沒有加分一點?
這時,保鏢遞上一隻手機,曼文接過來傾聽,聽到一半時打斷那邊的話,說:“有什麼事等我回去再說。”
毛毛心下了然,打電話的是離煙的父親。他說:“煙煙,很希望你們能陪著她,不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她都很想有一對普通的父母。”
曼文摩挲著手機:“不要跟我來這套,總之你想要我女兒這件事根本沒有可能。”
說完,曼文轉身要走。
“等等!”毛毛追上去,被保鏢擋住,“你能不能做一件讓她開心的事情?你們這樣實在太讓人討厭了!”
毛毛心想,撕破臉就撕破臉吧,老子實在是不習慣這樣低三下四。
誰知,曼文轉過身,看著毛毛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