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誠見賊軍完全是一群烏合之眾,又催馬上前,對魯副將說道:“將軍,賊人立足未穩,陣容不整,統率不一,小人願率眾兄弟出擊,一舉折其銳氣,不然敵我懸殊,等他們列陣上前,就麻煩了。”
魯之甲掃了他一眼,訓斥道:“你如何知道這不是驕兵之計?我軍人數不足對方的兩成,不依仗這山坡的地勢,如何殺敵?隻要挫了賊兵的第一次進攻,其勇武之兵死傷必然慘重,那時我們再主動出擊,一戰便可定乾坤!”
趙誠怏怏不樂地回到陣後,居高臨下,看著對麵的亂賊跑到離自己五、六百步遠的地方,漸漸停住了腳步。
十幾名首領模樣的彪悍漢子縱馬而出,大聲吆喝著口令,將亂賊們逐漸分成了五個方陣,從左到右,一字排開。每個方陣,都是騎兵在前,步兵在後,雖然不合陣法,但陣列頗為整齊,有模有樣,讓趙誠看得皺起了眉頭。
不過等方陣向前移動了一會,趙誠便看出賊兵相互的配合明顯生疏,方陣與方陣之間,行進時經常會有衝撞的情況發生。
趙誠對左右的兄弟歎道:“此時倘若讓我等從側麵進攻,有九成九的機會擊潰這些亂賊。”
正氣惱間,對麵的五個方陣忽然停了下來,一個身著紅色長袍的壯漢騎馬跑了出來,到了離明軍一箭之地的地方,大聲喊道:“誰敢與我映山紅一戰?”
他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長斧,肌肉虯結,容貌威武,偏偏穿了一件大紅色的長袍,看上去說不出來的怪異。
這映山紅是洛水河畔小天池寨的大當家,在延安府道上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聽聞鍋底湖奪了花馬池城,便率領手下的兩百餘兒郎前來分一杯羹。
魯之甲豎起左手,下令道:“火銃手準備。”
明軍陣中有一百名火銃手,裝備了鳥銃,也就是火繩槍,魯之甲嚴格按照陣法,將其分成了四排,每排二十五人,各設號手一名。
火銃手為了要給火繩留出距離,並排的兩名士兵不能挨得很近,至少得有三尺左右。在天啟年間,雖然已經有了燧發槍,但還沒在東亞傳播開來,因此不可能出現明軍排槍黨。
“拿出火藥瓶!”第一排的號手大聲喊出了第一個命令。
火繩槍的射擊步驟非常複雜,在裝填時,先用火藥瓶往槍口倒入推進用的火藥,再將用紙或布包著的彈丸從槍口塞入,並用長條細棒將彈丸推入。
接下來把導火用火藥倒在槍機中的火皿上,並且把火蓋蓋上,當要進行射擊時,把火蓋掀開,瞄準後扣下扳機火繩會敲上火皿而將導火藥引爆,導火藥的爆炸會立即引爆推進藥而將彈丸射出。
真正臨敵時,火銃陣的號手們會把這些動作拆成數十個指令,讓火銃手們嚴格按照指令行事。
後一排的火銃手通常會比前一排的慢上一個指令,這樣在前排射擊完成並從空隙中退下後,後排可以直接射擊,以形成連續火力。
不過明軍並沒有立即射擊,魯之甲站到陣前一杆巨大的抬槍之後,讓親兵們給他做好射擊準備,用後端唯一的望山略略瞄準了一下,便扣下了扳機。
抬槍長約一丈,重二、三十斤,帶有支架,可以旋轉,據《天工開物》記載,有效射程為五百步,威力強勁,連戰車都無法抵擋。
隻聽得轟隆一聲巨響,等白色的煙霧散去,魯之甲抬眼一看,那個穿著大紅色長袍的家夥已經狼狽地拍馬跑回了陣中,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對麵的一個方陣忽然騷動起來,原來抬槍沒打到紅袍漢子,卻打在了這個方陣最前麵的兩個人身上,從前一個人的肩胛處鑽入,背後鑽出,再鑽進後一個人的胸口,兩個人都死得不能再死。
亂賊們見明軍的火器如此厲害,都有些驚慌起來,幾個人舉著長槍就跑出方陣,朝明軍陣前衝來。方陣越來越亂,最後形成了一股人流,雜亂無章地朝明軍湧來。
那些領頭的首領們也控製不住,反而被挾持著也衝了上來。
魯之甲身披鐵甲,頭戴鐵盔,手上提著一把三尺青鋒劍,高高地舉起,見亂賊們越跑越近,進了火銃的射程之內,猛地劈下手中寶劍。
“射擊!”第一排的號手高聲喊道。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炒豆般的銃聲,軍陣前湧起無數白煙,跑在最前麵的幾個亂賊倒了下去。
隨著火銃連續不斷的射擊,亂賊陣中響起一陣陣的慘叫。
其餘的明軍站在拒馬之後,鎮定自若地看著越跑越近的亂賊們,有些眼露不屑,有些目露凶光,好似看著一群待宰豬羊般。
魯之甲的寶劍又舉了起來:“弓箭手準備。”
此時跑在最前麵的亂賊已經衝到了六十步遠的地方,一波長箭從明軍的陣中射出,嗖嗖聲中,十幾名亂賊中箭倒下,後麵的亂賊踩在同伴的屍首上,瘋狂地撲了過來。
還有些騎著馬的亂賊,因為馬蹄陷進明軍陣前的淺坑中,被甩下馬來,很快就被人流踩到身上,不知死活。甚至有些步卒也不小心踩進了淺坑中,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