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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如眉急忙從康奶奶的樓頂花園上下來,進了屋,見燕子買東西還沒有回來,便走過去對康奶奶說:
“奶奶,幫我裝修的人已經來了,在我店子外候著呢,燕子還沒有回來,我先過去照料一下,您看到燕子回來了,便讓她在家裏等著我,如果有事,我會給她打電話的。她可能要洗個澡,收拾一下自己啥的,您幫我給她說一下哈……”
“行,怎麼這麼快又要走?”
“嗯,說好下午上班的時候裝修的人才來的,但是現在就來了……嗯,天天還得麻煩您老給照顧一下呢,好在他明天就上幼兒園了,不用再麻煩您倆了!”
說起這個,崔如眉是一萬個不好意思。不管人家康奶奶康爺爺多喜歡這孩子,不管人家多愛幫著帶這個孩子,但是一想到要耽誤他們的時間,崔如眉就覺得心裏還是有些放不下。
“沒事,你快去吧,別讓人家久等了……”
康奶奶一個勁兒地揮手,讓崔如眉不要再說什麼了,快走。
老年人總是不想耽誤年輕人,哪怕年輕人多和他們說幾句話,他們都會認為那是耽誤了年輕人寶貴時間。
安排妥當,崔如眉迅速坐電梯下了樓,打了車,往店子而去。
到了茶店外一看,門外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女人是王曼,自不必說了;男人應該就是龔北川吧,瘦高瘦高的。
崔如眉在腦海裏使勁地搜索著龔北川讀大學時的樣子,感覺到他沒有怎麼變化,除了成熟了一點,還是那個樣子。
“依晴,你來啦!”還是王曼眼尖,一看到崔如眉下了車,馬上熱情地打招呼。
龔北川也滿臉堆笑,眼睛笑得都快眯縫了:
“老同學,好久沒見了哈!”
“是呢,好久沒見了,你還是原來那個樣子,再吃不長肉,要是我和你換一下該多好?我們這叫啥啊,不想長得拚命長,想長得再吃都不長,難道這就是我們的命?”
崔如眉開起了玩笑。
龔北川一聽,有些詫異。
在他的記憶裏,同學時代的柳依晴,那可是低調和溫柔得緊,和男生一說話,臉就紅成一團,一般不和同學交往,隻和王曼等一兩個女同學走得近些,那些男同學私下裏的議論,都是說這個女孩子太靜了,太溫柔了,沒想到事隔幾年,再見到時,不但長胖了些,而且性格也變了,變得開朗了,大方了,還有些幽默風趣了。
“老同學,要說變化,還是你的變化最大嘛,以前你就像林黛玉一樣,大氣兒不出,大步兒不邁,走在路上都怕踩著螞蟻一樣,看誰臉都紅;而現在呢?你看你,走路風風火火,說話開朗爽利,性格也開朗了許多,我倒想知道,是誰讓你變成這樣呢。”
崔如眉暗想,其實你們的老同學柳依晴同誌哪裏是我現在的這個樣子,她如果是的話,也不會命喪黃泉的,現在在你們麵前的,是我崔如眉,而不是柳依晴啊!
但是這話隻能心裏跟自己說,是一點一滴都不能說出來的。
“老公在哪兒搞啥,我可是聽說在哪兒當官呢。”龔北川突然問到了柳依晴這個問題。
王曼有些緊張,看了龔北川一眼,又對著崔如眉攤了一下手,那意思很明顯,我來沒來得及跟他講呢,他這就問上了,傷害到你,我也不是有意的。
龔北川不明就裏,一點兒沒有看出來。
同學之間幾年沒有見麵,男同學見到女同學,一般的情況下都要打聽一下女同學的丈夫在幹啥的。人們都說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原來命不好的,隻要嫁了一個好男人,那也等天是重活一次了;原來命好的,如果嫁了一個二杆子男人,她又等於是由天堂而進地獄了。
不過龔北川隻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其他什麼意思。因為同學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和柳依晴離得好遠好遠,倆人之間幾乎沒有過什麼交集,隻是時間久了,那種同學情反而濃了些。
崔如眉知道有些事情,刻意要瞞,反而是瞞不住的,況且,與其人家每次好心問到自己都閃爍其詞,不如第一次就爽快地說清楚,人家以後也就不會再關心這個問題了。
逃避,永遠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想到這兒,崔如眉大大方方地說:
“老同學,我呢,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前兒剛離了婚,所以,那個人現在當官也罷,街上行乞也罷,都與我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了……嗬嗬,我的婚姻有些失敗,讓你見笑了哈……”
崔如眉誠懇得笑起來,很是放鬆的樣子,臉上絲毫沒有一個尋常棄婦應該有的表情和神色。
尋常棄婦應該是怎樣的呢?
是麵色枯黃,是眉頭緊鎖,是眼神空洞,是一說起那個背信棄義的丈夫,都要再三指責並且憤憤不平的。
但是眼前的人兒沒有這些尋常棄婦應該有的神色。
她一直就歡快地開朗地笑著,那笑容是那樣自然,完全沒有一點兒裝快樂的樣子,真正是裝的話,憑龔北川是一眼都看得出來的,但他看到的是一張真正快樂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