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山要麼光禿禿,沒什麼草木,要麼曲線簡單平直,沒啥層次,縱然草木遮掩,也沒多大意思。
但這梅山不同,它由五座山丘組成,高矮錯落,前後交疊,映入鍾思遠眼中時,山色深淺變化,濃淡得宜,疏密有致。
山巒的線條,也層巒疊嶂,交錯起伏,似美人臥,似海鯨遊,配合著遊移生滅的山嵐雲霧,真仿佛活過來一般。
“哈哈!”
鍾思遠看得心曠神怡,脫口讚歎道:
“好個鍾靈毓秀的梅山!我那祝兄台,果然沒推薦錯。”
“便是不知,這梅山中有沒有仙?”
“若是有仙,那便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了。”
暢快自語到這裏,鍾思遠不免有些出神,許多問道遊仙的掌故,不斷湧現在腦海裏。
暢想了一會兒,他啞然失笑:
“仙路杳遠,人間何求?”
“我還是想想山中的梅花,究竟在哪裏。”
於是他在山道中,悠悠閑閑地繼續往前走。
時不時的,他東張西望,留意有沒有野梅花的身影。
鍾思遠沒想到,這梅山比想象的大得多,自己都走出去三四裏山路的樣子,卻還沒看到分毫梅花的影子。
他便又自嘲道:
“古人是‘訪隱者不遇’,我這是訪梅花不遇了。”
“也對,也對。”
“梅藏深山,宛若隱者,我今日之事,倒與古人相應和了。”
“也不知數十載之後,我鍾思遠今日梅山之行,會不會成為後人口中的典故?”
瞎想了一通,他繼續往前走。
沒想到,就在這時,前麵有些狹窄的山道上,忽然也不知從哪裏來,走出來一個老道士。
這道士一身青布道袍,腰間係著一根青藤,手裏拿著一根拂塵,整個身材高挑,寬肩細腰,麵容清瘦。
他從山道中走出來時,山風吹衣,袍袖飄飄,真可當得一句“仙風道骨”。
鍾思遠遊興正濃,看得道人生得不凡,便駐足饒有興趣地觀看。
本來他以為道人隻是路過,沒想到,這道人搖搖擺擺,走到他近前,打了個稽首,朗聲問道:
“敢問來者,是何姓名?”
鍾思遠一愣,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拱手還了個禮,答道:
“小生姓鍾名思遠。”
“哦?”道人眼睛好像亮了一些。
緊接著他又問道:
“那鍾公子籍貫何方?”
“咦?”見他連續發問,鍾思遠有點奇怪。
但轉念一想,這也不算什麼機密事,含糊回答即可,他便又彬彬有禮地答道:
“小生東京人士,麥家園一帶住家是也。”
他答話話音剛落,剛才還挺淡然的道士,忽然激動起來,高聲叫道:
“是你了!”
“剛才貧道便觀你,身有仙骨,這一詢問,果是故人!”
“仙骨?故人?”鍾思遠更加莫名其妙了。
不過,聽了這倆詞,細琢磨琢磨,他忽然有點興奮起來。
便聽道人繼續道:
“是了!鍾公子,汝本謫仙,今日人間遊曆期滿,自當回歸天界紫府。”
“不僅你今世身具仙骨,還曾三生三世修行。”
“方才說是故人,便是貧道還是你前世的師父,名號‘金靈道人’,於仙界紫府中,又稱‘金靈仙’是也。”
“金靈仙?我曾是你徒弟?”鍾思遠愣了一下,俄而激動起來,“這麼說,我也該是仙人?”
“當然當然。”金靈仙笑道,“若非仙人,怎會今日這麼巧?會讓你我這對前世的師徒,在梅山遇著?”
“啊?其實,我隻是……”
鍾思遠的話剛說到一半,金靈仙便截住話頭道:
“我徒何須多言?”
“我自知你,自京華遠來至此,不過為看山中之梅耳。”
“哎呀正是!你怎麼知——哈,我懂了,你是仙人,自然什麼都算到了。”鍾思遠恍然大悟道。
“哈哈哈!”
金靈仙一揮拂塵,仰天大笑,
“果然是我仙骨徒兒!雖則今世墮落,智慧蒙塵,今日沉淪期滿,靈智頓開,便陡然開竅了。”
“徒兒,你可願隨為師,前往山中洞府,跟你詳述飛升仙界紫府之事?”
“這……”鍾思遠有些遲疑。
雖然他很興奮,但總覺得這事兒,有點突然。
見他猶豫,金靈仙一揮拂塵,咳嗽一聲道:
“徒兒靈慧,自知如此仙緣,千年一遇,不可失也。”
“這……”鍾思遠還是有些遲疑。
金靈仙又小聲點道:
“反正,隻是先去為師洞府,說說詳情,不著急決定。”
“這樣啊……”鍾思遠被說服了,便點點頭道,“那好吧。”
於是本來賞梅的鍾思遠,便跟著金靈仙,一路往梅山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