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大掌櫃對此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是目露厭煩地揮了揮手:“好了,不要把你用在客人身上那套使出來,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張婆婆打雜吧,稍後我會跟幾個管事說的,自己回去把東西收拾一下。”
聽到這裏,水兒已經是萬念俱灰,曾經在春熙樓內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花魁,如今卻淪落到去端茶送水、掃地潔廁,不論是誰都忍受不了如此大的落差。
但她什麼也不敢說,甚至不敢開口求大掌櫃開恩,隻是眼角淌著淚,默默地站起身來,麵如死灰地退出了房門。
直到回到自己的屋子,鎖上門,水兒這才一個人放聲大哭起來。
惹得門外的一眾小姐妹們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隻能一個個地在門外幹著急。
一言將自家樓的花魁廢掉,大掌櫃並不會覺得太過可惜,或者擔憂春熙樓的客流量會因此而變少,因為對他來說,沒有當場將水兒杖斃,已經是非常念及舊情了。
此時的他需要考慮的不是春熙樓的生意會不會被影響這種小事情,他隻是在想,要怎麼樣才能把柳施施與春熙樓割裂開來?
另外,他應該如何處置給他惹了大麻煩的章嘯山?
說起來,章嘯山能有今日之輝煌,其實也應該感謝這位神秘的春熙樓大掌櫃。
因為在很多年前的臨川城中,並不是章家一家獨大,那時還有另外一名富商不論在財力,還是在聲望上,都有能與章家一較高下的資本。
很可惜的是,那位富商卻生了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子。
因為妄圖花巨資買下小芸的初夜未果,那小子便叫囂著要買下整個春熙樓,甚至還雇了幾個凶徒準備強行將小芸擄走。
於是在第二天,富商和他的兒子就此人間蒸發了,生死不知,其家產直接全部充了公。
至此,章家沒有了競爭對手,這才扶搖直上,章嘯山這才成為了如今臨川城實至名歸的首富。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似乎章嘯山已經忘記了春熙樓大掌櫃的深不可測,竟然將手伸到了這裏!
“章嘯山?哼!我能將你捧上來,自然也能將你摔下去!明日開始,這臨川首富,就該換個姓氏了!”
念及於此,大掌櫃不禁露出了一抹森然的笑意,然後他推開門,準備從源頭上,一舉解決掉“聖才之鄉”給自己帶來的大麻煩。
可惜的是,還不等他走出春熙樓的大門,便眼角一寒,看到了一道久違的,讓他肝膽俱裂的身影。
大掌櫃的腳步停下了。
他知道章嘯山對於蘇文和柳施施這對才子佳人的宣揚會給自己帶來大麻煩,卻沒有想到,麻煩竟然來得這麼快!
不過瞬息之間,大掌櫃就已經知道,這春熙樓,保不住了。
於是他非常幹脆地轉過身,重新回到了樓內,走進了一道暗門中,片刻之後,竟然從臨川城城角的某個臭水溝中鑽了出來。
此時的大掌櫃哪裏還有在水兒麵前的強勢與威嚴,渾身臭氣熏天,臉上糊著一層厚厚的黑泥,看起來比路邊的乞丐還要不如。
但大掌櫃卻是顧不得許多了,他此時隻想趕緊離開臨川城,不管逃到什麼地方都好。
雲盛城、徽州府、甚至翼城,或者直接逃出衛國。
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然而,他卻依舊低估了那位大人的能量,當他自春熙樓中露麵,並且被對方看到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逃不掉了。
他在臨川城幕後作威作福的時光已經結束了。
下一刻,一個瘦得不似人形的男人來到了他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半瞎的眼睛中露出了一抹戲謔。
大掌櫃不知道此人是誰,但他知道對方為什麼而來,於是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慢了一步。
緊接著,那瘦子張開了嘴,露出了難看的牙床,笑道:“大當家的,我家大人有請。”
大掌櫃沒有反抗,即便他已經察覺到對方不過是一個無文位在身的普通人,是自己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螻蟻。
他隻是低著頭,身上淌著腥臭的水漬,一步步跟著那人走回到了臨川城的一家客棧中。
推開房門,已經有人在裏麵等著了。
大掌櫃重新抬頭,再度看到了自己之前在春熙樓內看到的那張臉龐,於是他單膝跪地,沉聲道:“拜見管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