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綰從血牢逃出來時已經是傍晚了。

夕陽斜斜地墜在天幕上,天際線亮著一團橘紅色的光芒,將幽寂的樹林籠罩在內。

綠意濃濃的樹林彌漫著緊張的肅殺之氣,才下過雨,雜草叢生的地麵滿是泥濘,每走一步濕軟的泥土都像是長了爪子似的死死的纏住腳踝。

妖異的紅月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隱匿在雲層中若隱若現,這樣的奇特景色若是放在尋常定會引得人駐足觀看。

自眾神隕落後神界已經塵封千年之久,六界無主妖魔們虎視眈眈,如今的天下仙魔對立,難分勝負……

仙途太苦忌諱太多,心有妄念的貪婪之徒既想得到無上的力量又不肯付出相應的代價,依附魔靈修練以魔界馬首是瞻的邪教就此誕生……

山鬼寺的開山祖師原本是佛門弟子,因思想不正酷愛修習禁術被逐出師門,靠著將邪術融合佛寺法術,沒幾年便成了氣候,修煉邪術大肆屠殺無辜生靈,以山鬼寺為中心的方圓十裏之內了無人煙……

詭譎的撞鍾聲“鐺鐺鐺……”的在四周回蕩,空靈的、死寂的,不斷地撕扯著眾人的耳膜,夜晚的樹林溫度下降,穿枝而過的涼風卷起枯黃的落葉兒,撫在他們身上,似一隻沒有溫度的手緊緊扼住了致命的咽喉……

阿綰將身上的碎布條用力裹了裹,她的心髒狂跳,手心全是冷汗,緊張的觀察著四周陰暗的環境。

“怎麼辦啊,他們會追來嗎?”

“是啊,咱們快逃吧,好不容易出來了。”

身後的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接下來的對策,一群小孩子年齡最大的不過七八歲,便是裝的再雲淡風輕也掩蓋不住內心深處的焦慮和畏縮。

“啊!”

尖聲的驚叫剮蹭著阿綰的耳膜,她惡狠狠的回眸瞪了那發出聲音畏怯的縮成一團的女孩一眼。

“一群鳥飛過去了你至於嗎?畏畏縮縮還不如死在牢裏算了!”

隊裏年齡最大的孩子不滿的衝她嚷道,那女孩如同驚弓之鳥無論是什麼異響都會將她嚇個半死。

“你怎麼說話的?”

十幾個人中一位衣著光鮮的小公子站了出來,他攔在小女孩和年齡最大的那個孩子之間,替小女孩同凶人的男孩辯駁。

到底是小孩子,幾句話不投機便爭吵的臉紅脖子粗,完全將逃命這等大事拋在腦後。

悉悉索索……

樹林寂靜,阿綰敏銳的察覺到了有東西正在朝他們靠近,她瞳孔微縮,心中一緊,當即抓了一把爛泥抹在身上,朝著遠處快速奔跑。

她長這麼大很不容易,這條命不能輕易交代在這邪物橫行的地方。

終歸年齡太小做事不夠穩妥,被爭吵的那群人發現了她倉皇而逃的動作,從而發現了那不易察覺的響動。

妖月的紅光瀉在地麵的水窪,血紅一片潑墨油彩似的糊了一地,倒映著扭曲的樹木,冰涼的夜色下,似是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正冰冷的注視著他們。

身後的人緊跟著自己,阿綰心中怒極了,一個勁兒的想法子甩開這群拖油瓶。

她一個人完全可以活著出去,要是和這群蠢貨攪合在了一起那九成的把握可就剩下一成了……

借著自己的身量瘦小,且動作靈活,她如貓似的在樹木之間穿梭,樹林深處藤曼野蠻生長,勾勾繞繞相互糾纏餘下的縫隙很小,這天然的屏障自然為她擋下了好幾個體型較大的孩子。

密林深處遮天蔽日伸手不見五指,便是白日也照不進一束日光,高大的古樹枝幹交錯,寬大的葉子在夜風下“沙沙”作響,地麵上的樹根縱橫交錯稍不留神便要跌倒……

“簌簌……”

一個巨大的黑影掠過樹冠,疾衝而來,奔跑的阿綰被迫停下腳步,她驚恐的望向那粗壯枝幹上立著的怪影,此刻呼吸都成了一種奢望,冷汗順著鬢角慢慢落下,浸的她皮肉翻開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

時間在這幾秒鍾凝固了般,緩慢流淌,心髒抑製不住的狂跳。

阿綰隻覺背上不斷有冷汗滑落,緊張的望向樹頂那扭曲的黑影。

還好……

那黑影並未發現她的存在,遠處傳來不小的動靜,黑影的頭猛然一扭,衝著聲音的來源掠去……

阿綰小小的鬆了口氣……

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

影妖還未走遠,現在逃跑不是最明智的選擇,阿綰思索片刻當機立斷,躲起來!

她在泥地裏滾了幾圈將自己滿身都蹭上惡臭的泥巴,靜悄悄繞到一棵巨大的樹根浮出土麵的古樹下兩隻手快速地刨出一個能讓她鑽進去的洞。

借著微弱的月華,她鑽了進去又將那個洞重新填好。

古樹經過漫長的歲月根莖浮起,連帶著整個樹幹底部都凹了上去,下麵的空間雖然不大卻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妖月詭異的閃了閃,猩紅的顏色霎時間染了天地,血色順著層層葉片透進來,空中有片片灰燼相繼落下,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覺。

整個世界像是一張被燒壞的符紙,灰燼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阿綰隻覺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抬起頭透過地麵的縫隙小心的留意著樹木周圍……

“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整個密林,震得人頭皮發麻,緊接著就是尖聲的反抗聲不斷傳來,隻是那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