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我甘願承認我曾經做出的決策是錯誤的。”
“我一直在等你開口。”
熟稔得不能再熟稔的語氣,像是對一位老友訴說著心裏話,夾雜著釋然以及釋懷過後的冰冷。
明敬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他怎麼沒開口?從她踏入會議廳開始,就一直是他在說話。
但他還是沉默了,因為他知道錢薇所指得開口不是這個意思。
她想讓他表態,不處於灰色地帶的表態,而他沒能做到。
錢薇說完輕笑了一聲,很輕,不帶有任何嘲諷的意味,繼而說道:“而你給出的答案和我預想的幾乎是一模一樣。”
“你變了,但也沒怎麼變,還是那樣自以為能玩弄所有人,自以為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能夠被稱之為‘人類的救贖’,自以為自己是人類唯一的救世主。”
隨著錢薇每一句不徐不慢的輸出,明敬麵部神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崩塌著,他什麼都可以被否定,唯獨他的“理想”不可以!
“就快了!我的試驗就快出結果了!那才是能夠從根本上解決人類跨越時代的密鑰!”
“等等!你...全都知道了?!”
“那為什麼、為什麼——————,徐矜,徐矜是你派他來了?!”
“你對供給所做了什麼?!你一定做了什麼!”
“你不能那麼做!你理解不了的事情恰好是人類最終所要追逐的!你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你將是人類的罪人,背負上人類滅亡的罪名,永入地獄與撒旦為伴!”
“錢薇?!錢薇!回答我,回答————”
讓明敬從癲狂之際戛然而止的是薑靈昭高舉著的激炮槍,平穩的手臂,瞄準的角度,最終的落點是明敬的眉心。
“安靜些。”
明敬這才明白,錢薇將薑靈昭帶來不僅僅是為了挑釁,應該說挑釁隻是附帶的,薑靈昭是錢薇會出現在這場談話的前提。
安靜的會議廳再度響起錢薇不徐不慢的聲音。
“明敬,你很聰明,但你卻被自己局限了,被你所謂的‘真主’局限了。”
“如果我是錯的,那你隻會是錯得更離譜的那一方,因為你根本不懂什麼是生命,更不懂人類作為高等智慧生命所追求的真諦是什麼。”
“你所做的完完全全隻是出於你對生命的貪念,‘真主’作為你的遮羞布為你抵禦著外界對你的質疑。”
砰——————
明敬緊握的雙拳用力地捶擊著桌麵。
“你錯了,是你錯了!”
“人類藏在基因深處的繁衍信號早已向我們告示著我們生命本身誕生之際就是為了永垂不朽!人類注定要在這時間的長河中綿延不絕!”
“可肉體易逝,唯意誌永存!大腦,人類身為高等智慧生命精華的凝結地,而意誌的永存將從中得以實現!”
“錢薇,你那多餘的仁慈將是刺向你自己和所有人類的刀刃!你阻止我,扳倒我,你可知你阻止的,扳倒的是人類未來存活的希望嗎?!”
明敬一句接著一句咆哮時,薑靈昭仿佛看到了毒蛇難以吞下獵物時不停吐露著蛇信子的焦躁狀。
這也讓薑靈昭相信了他是真心實意地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的意義是遠遠淩駕於錢薇作為錢席所為聯邦做出的貢獻的。
荒謬,荒唐,荒誕。
當開膛破肚成為“救世主”的必要條件時,這“救世主”也就不可能是救世主。
生命是否能永存,是否值得永存,是否願意永存?
意誌的不同,意味著以上答案的不相同。
但無疑,人為地去插手時間對生命的篩選是不符合所有自由意誌的。
當下的對與錯,從不是由當下的人們來判決的,是由延伸的時間軸來判決的。
錢薇和明敬之間的對與錯也應該由中立的時間來判決,而不是由個人的意誌單方麵地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