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院。
十二月的遂月城寒風肆虐,對於考試院裏還在緊鑼密鼓地批改試卷的眾學士而言是格外煎熬。
天氣一冷,人就容易犯困,犯困驚醒又覺著肚餓,反複以往,眾學士近來下學的時間是越來越往後延了。
因為無論如何,這十二月都是必須要把入選廷級選拔考試的名單趕製出來的。
而且越早能把榜單放出,也就越早能讓那些入選了的考生能夠更加提早些做準備。
雖然城級選拔的考生數量比起縣級選拔的考生是要少上大半,但眾學士卻並感到輕鬆不少,反而比起縣級選拔那會兒更加耗費心血了。
縣級選拔考試的卷子多是背誦題,也就是既定的答案,在批改上十來份後,自然而然地就能加快批改速度。
可城級選拔考試的卷子尤其是下午場的卷子幾乎都是發散題,沒有既定的答案,言之有理即可,而這個言之有理的度又權權由批改卷子的學士揣摩,饒是這些學富五車的學士也為此不得不再三斟酌才能進行批改。
“真當是拿起石頭砸自己腳了!當初聚集眾議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考完後批改試卷得多麻煩?!”
“還好意思說呢?不就你這廝非得拱火嗎?!說什麼要鍛煉考生的發散性!這下,鍛煉的不僅僅是她們了,還有我們這些不堪用的腦子了!”
“而且吧,這卷子裏頭的隱喻也忒多了,之前出卷子的沒感覺啊!現在批改起來,我看完一頁接著看的時候都得往前翻一翻!”
“我們那會兒出卷子的時候沒覺得這裏頭的那些隱喻難找,但這許久回頭再看,別說,還真別說,那簡直就是三步裏給挖了兩步深坑!我都差點栽了!”
“再加上現在考生的想法是五花八門的,就有些吧,我也不能說是不對,但就是感覺怪異得很,這叫我如何評分?!”
“真不好拿捏這個度啊!給高了,不合適,給低了,又覺得好像不至於如此....”
“最怕的是什麼?就是你們有些人心軟給高了,然後有些人心硬給低了,這樣低得反而虛高,高得反而虛低,最後反而都差不多,這就難辦了!”
“要我說,不如就給高些吧!這屆文試如若還像往屆那般嚴苛評判,那起碼一半試卷都得廢了!”
“蔡大學士不是都說了嗎?!一切照舊!再說了要是就這一屆鬆了,那可就不好交代了!”
“一切照舊的話,那就難說了。”
周泉信正納悶怎麼見不著人,沒想到一群人都圍在暖爐這聊天呢。
“喲嗬!都在這聊天聊得起勁!批改卷子的時候一個個都無精打采?別耽誤了考生的準備工作,趕緊的去抓緊多改幾份卷子吧,這時間都快要趕不上了!”
周泉信在這考試院幾乎就是僅次於蔡翰錦的地位,考試院內是一等文官的一隻手可以數的過來,絕大多數學士都是低於周泉信的官職的。
在周泉信出聲後的一分鍾內,暖爐旁圍坐著的人群就消失得一幹二淨。
周泉信對此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這惡人她也不想做的啊!
但沒人做惡人,她不得不頂上啊!
要是平日裏這般時不時犯懶,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但現在是什麼時候?還有不到兩周的時間留給她們趕製出榜單,文試的卷子又不像縣級選拔那會兒好批改,本就緊巴的時間再減去犯懶的時間,那還能剩下多少?!
考試院一年到頭最忙碌的日子也就這個時候了,眾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齊心才能又快又好地把事情辦好。
日子一天比一天變冷,所剩下的試卷也一天比一天稀薄。
艱難的日子就快要望到頭了!
周泉信除了負責分發到自己手中的試卷,還要負責其他學士難以定奪的試卷批改。
這部分向來是最棘手的,要麼是試卷優異到學士難以定奪,要麼是試卷胡亂到學士難以定奪,一般來說都是後者居多。
周泉信看了看麵前這厚厚一遝的試卷,又望了望窗外的一輪亮堂的圓月,看來今夜她是難眠了。
不改完這些試卷,心裏總是惦記著而睡不著,要是改完這些試卷,她也就不用睡了,直接應當是到天亮了。
左右搖擺之下,心裏頭的那杆秤緩緩偏向了一端。
行吧,有這明月作伴,這漫漫長夜也不算是難熬。
一盞燭燈,一壇暖爐,一壺熱茶,一隻狼毫小筆,外加一方硯台,即是周泉信所需的全部了。
隻批改了三四份試卷,周泉信就大概知曉了這個長夜裏她要批改的試卷是何等的...“驚人”了。
字跡比那藥鋪先生寫的藥方還要難以辨認,要不是安越國早在百年前就統一的字形,她是真的會以為這些是其他哪個國的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