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弓弦驚霹靂 鄭使犒牛來[至三](1 / 3)

江邊下遊五六裏地方,一處土坡斜斜靠在江邊。坡上的雜樹早已脫盡了葉子,寄至大丫叉醜陋地在江風裏晃動。坡上的灌木早已枯萎,幹枯的枝條棕黃一條條撐起白白的雪粉,銀枝似的雪白,好看極了。灌木叢底,曆年脫落的枯葉積成了軟軟一層腐土。兩個人影跳下坡頂,手抓腳踩蹬踏著樹幹和灌木雜草的根部,靈巧地滑到坡地,從覆蓋著雪花的層層灌木枝條下麵抽出一包油布。打開了,裏麵是一捆牛皮,兩名斥侯手腳伶俐的紮起皮筏,吹漲了氣推到水中,走了兩步,輕快地坐上牛皮筏子向江對麵劃去。

天色昏黃,風雪吹得人眼迷漫,細密的雪粉飛揚,江邊上愈加淒冷陰暗,隻能看見憧憧的人馬身影。近了才看清,那是一隊隊得勝歸營的騎士。河岸上到處都是小隊小隊奔馳的騎兵,牽著繳獲的馬匹,少數馬鞍前掛著斬獲的敵人首級。扶餘兵寨中吹起收兵的號角,三三兩兩馳入寨中。整座軍寨全用粗木砌成,一棟棟木屋排列整齊。箭樓高壘,壁壘森嚴。

崔千總帶兵直入寨中,在後寨一棟寬大的木房外翻身下馬,向迎上馬前等候的將佐打扮中年男子笑問道:“趙都戶,可是派往對岸的斥侯回來了嗎?”

趙都戶接過韁繩交與侍候的親兵,麵色嚴峻,道:“就等千總大人!”

“出了何事?馬賊大股聚集了還是且言嗬、浩瀚發兵來攻?”

趙都戶麵色一沉,搖頭道:“都不是,北鎮軍到對岸了!”

“晟國北鎮軍,北鎮軍何時到了汨羅江邊?”崔千總一奇,心中想起一事,麵色劇變,忖道:“莫不是真為了那事來的麼?”

“晟國北鎮軍,打的是‘熊陰校尉常’字旗號。”

“常?熊陰校尉是何官職,你可知北鎮軍中有姓常的將領?”崔千總心間忐忑,停下腳步與趙都戶在帳門前小聲私議。

趙都戶亦是奇觀:“未曾聽過北鎮軍中有出名常姓軍官,校尉職銜在晟國是因郡而設,由近處衛所千戶或標統兼任,但遷北路並無一個熊陰郡。”當年大晟君臣作下掩耳盜鈴的幄齪事,主要為掩天下悠悠議論之口,放言朝廷待伯蒼不薄,以一路軍政托付。此事僅在關內宣揚,在關東兩路掩口不談,對扶餘這等屬國更是掩蓋唯恐不及,從不講明遷北有幾郡,管轄何處。扶餘朝中大員或許略有聽聞,崔趙兩人邊將武夫如何得知?

進得屋中,早有十數人聚集,交頭接耳,如同市井議論。兩名斥侯就站在大堂中間。崔榮浩目光巡視兩人,兩名斥侯濕衣皮裘仍帶冰渣,顯然過河不久。他皺眉大咳兩聲,待得眾人安靜,方才問道:“你二人認清是北鎮軍麼,可有錯認?非信不過爾等,此事關係重大,萬萬不可輕忽!”

兩名斥侯中年紀較長一人上前回答:“千總大人,各位老爺,小的們不敢胡言,確是北鎮軍旗號。衣甲裝束俱無缺漏,不是蠻人可比的,不會認錯!”

崔千總微微點頭,又問道:“來了多少人馬?”

“大約三千上下。”“應是五千!”另名斥侯搶著回答,“小的觀看晟國營帳布局,應有兵力五千!”

“五千兵馬!”大堂內又是一陣交頭接耳,低聲議論,崔千總不得不花了一些時間將局麵壓製下去,才又望向年長那名士卒道:“你說。”

那名斥侯道:“大人,諸位老爺,晟軍營中尚有不少攜來充作苦役的蠻人,還帶有俘虜的蠻族貴酋和女子,營帳布得大些。本軍士卒應在三千人上下。”

崔千總滿意頷首,揮推二人道:“你二人俱有賞賜,先下去休息吧!”

兩斥侯拜謝退下,堂間諸人又複紛紛議論。崔千總又與趙都戶交換個眼色,望向堂前諸人,齊感前途多劫,對手下這班人手俱無多少信心。營中另一名都戶卻不做此想,起身向崔千總一抱拳,大聲道:“晟國蠻子對江州虎視眈眈,北鎮軍徐部傲慢狡詐,其部往日裏就對我扶餘甚為不恭。前些日子世子由遷北隨同商隊返國竟被其部假扮蠻賊劫掠。此時崔郡王起兵江州,除奸臣,清王側,用兵東南正值緊要關頭,晟軍前來必無好事!現下我軍知晟軍已至,晟軍對我尚未防備,正可趁夜而襲之,一舉破敵!末將請千總大人撥精騎五百,必破晟軍而返!”

話音剛落堂下已有人拍案而起,怒道:“荒謬至極!晟國大而我國小,以小事大擅開邊釁,此乃取禍之道!況我朝曆代扶餘王皆受大晟皇帝冊封,久沐皇恩,安能行此不忠不義之事?千總大人,請將此人斬之!”

“王側未清,江州以東戰火桓綿,晟軍此時派個熊陰校尉兵壓汨羅江畔,能有什麼屁的好事?”李都戶大怒轉身,指向先前說話那人罵道。那人亦不肯稍有退讓,起身與他反駁道:“熊陰!熊居山北也!晟國自取山蠻之地關你何事!李都戶口口聲聲稱晟軍為蠻子,嘿嘿,倒與真蠻子一個口氣,你是降了山蠻還是蒙兀?”

“鹿博鳴!你欲降敵造反,引晟兵渡江乎?今晟大而我小,北鎮軍部又乃晟軍精銳,素來桀傲,晟皇亦不可節製。今遣將引軍東來,我國大變之時兵臨大江,若不半渡擊之,待得晟軍準備妥當,渡江入寇,你要怎的抵擋?”李都戶怒極拍案。姓鹿中年不再望他,仰麵狀似不齒,冷笑自語道:“我國大變又是為何?”堂下諸人議論紛紛,又聽座中有人小聲在旁冷言冷語,說些:“安知不是天朝皇帝遣師討逆,助王除奸?”“作賊心虛,上國王師必容不得爾等叛逆!”等話

李都戶欲辯無言,臉頰漲紅,拔刀吼道:“欲壞郡王大事者,斬如此椅!”揮手一刀將身後座椅劈成兩半。“噌噌噌”拔刀聲亂響,堂下牛渚寨幾位當戶隨即拔刀,對麵一群鄉紳族老亦紛紛抽出兵刃,兩幫人舉刀仗劍,怒視相向,各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