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媽媽乳白色的靈魂在空中飄蕩了很久,很久。
她嚐試了各種方法,都沒辦法回到自己的軀體裏去。靈魂,是最無知無覺的,也是最寒冷的。這樣夜涼如水的深夜裏,不眠的港城,寂靜的小屋,潺潺的血水。
過了不到五分鍾的時間,瑪利亞終於醒來,一醒來就是一片驚駭,忙打了電話。寧媽媽看著救護車把自己的軀體拖了上去,一邊拖,一邊有人給她罩上了氧氣,“醫生,沒有心跳了。”
然後拿著起搏器放在她胸口,重重地擊下。電流給她的身軀帶來一陣陣顫栗,可是又重重地倒下,沒有反應。當然了,她的靈魂都漂浮著。可是沒有人能看得見。
“醫生,沒有反應。”
然後她看見了誌誠連夜趕來,滿臉焦急之色,後來她聽見了護士小姐的問題,“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她看見誌誠長久的沉默,她的心都慌了,然後就是絕望,當她忽然徘徊在希望與絕望間,死寂一般,等著自己的宣判,才聽見誌誠幽幽的聲音,“保大人。”
然後她就昏睡過去了。
又是長長的一夜,寂靜如水。
寧媽媽醒來的時候,瑪利亞在她旁邊照顧她,如往常一樣,看見她醒來,很驚喜地說,“夫人,您醒啦?飲粥啦。”然後幫她把身後的枕頭墊起,讓她坐起來。可是這滿眼刺目的白,又讓她恍惚,“這是醫院?”
寧媽媽突然了悟,昨日的片段好像深埋的記憶,一想就錐心地痛,可是那滿目的血,那無能為力的感覺,好像被命運的齒輪重重壓過,寧媽媽一摸肚子,果然,肚子已經空了。空蕩蕩的,讓她一陣恍惚。
“孩子呢?孩子呢?孩子,沒有了?”寧媽媽的聲線有些顫抖。
哪裏知道瑪利亞卻笑了,“夫人,不用擔心。兩個小少爺都很健康,就是早產了點,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在育嬰箱裏。昨天可把先生給嚇壞了。”
寧媽媽一陣沉默,“誌誠呢?”
“先生去談生意了,說是今天有一筆很大的生意呢。夫人您就安心養病吧。”
寧媽媽看著窗外,是車水馬龍的繁忙之景,芸芸眾人都為了一口飯汲汲營營。她又想起了昨日的光景,其實一切都是虛的,什麼子嗣,什麼富貴,沒有了命,要這些來做什麼。其實有個女兒,真的已經夠了。為了這兩個孩子,差點沒把命給賠上。昨天,誌誠長久的沉默真的讓她寒了心,但是好在,最後他還是選了自己。這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吧,畢竟寧媽媽知道,他是多麼盼望一個男孩。尤其現在家裏有了點小錢以後。
真是作孽!寧媽媽一瞬間竟然有些意興闌珊,在育嬰箱就在育嬰箱吧,反正現在寧媽媽也實在沒有什麼心情看他們。
瑪利亞和寧媽媽語言不通,也隻能勉強交流,現在倒也沒什麼好說的。寧媽媽剛從鬼門關裏走過一遭,更是後怕,也懶怠地說話。
忽然瑪利亞的手機響了,是先生配給她聯係自己的。瑪利亞看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也有些奇怪。接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