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指自己:“拿我跟你談。”
裴柬在我的刀下氣勢不減:“我欣賞你的自信,但國事不是兒戲。你若真是太子,那就是你的不幸。”
我一手握住腰身處衣裳,勒出腰際輪廓,“從京城南下這一路,我把腰都給瘦出來了,誰說我是把國事當做兒戲?父皇交代我的事情,我當然要照辦。父皇讓我作為儲君,親自來到你們陣地,同你們和談,這是父皇的誠意,也是我的責任。”
裴柬看了看我的腰身,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瘦出身形倒也不壞。可是,我為什麼要跟你們和談?”
我執刀的手有些發酸,抖了起來,裴柬替我把刀接住,叫我換隻手。我依言換了隻手握刀,繼續道:“首先,於社稷而言,國家亂,是有損國脈國運的頭等大壞事,對於立國根基不穩的大殷,是大禍端。四方諸夷環伺,又有鄰國虎視眈眈,我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必讓異族坐收漁利?其次,於百姓而言,叛亂必將引起戰火連綿,導致無辜百姓流離失所,十室九空,餓殍千裏,你何必做這樣的罪人,讓史書將你永久寫在曆史的罪人簿中?再次,於國君而言,我父皇英明蓋世,乃中興之主,你要反他,試問,還有什麼人可替代他,做這大殷的明君聖主?”
裴柬靜靜聽完,頗耐尋味地看了看我,“這話是你爹教你的,還是你師傅教你的?”
我據實道:“我爹讓我一切聽少傅的,少傅讓我多聽少說保住小命。”
裴柬驚訝道:“哦?這麼說,是你自己的意思?”
“當然,連我這個傻太子都知道的道理,裴大哥為什麼還要倒行逆施呢?”
裴柬並不正麵回複我,反倒一手彈開了刀刃,走出了我的包圍圈,“那個薑先生就是你少傅吧,你們遠道而來,我自當好生招待一番。看你餓成這樣,一定是路上沒肉吃吧。”
我咽下口水,扭頭,“本太子不食嗟來之食。”
這場曆史性的會晤,叛軍首領裴柬試圖以錦衣美食腐蝕年幼儲君的純潔心靈,被年幼儲君義正辭嚴地拒絕了。
少傅拿來小米粥喂我,“元寶兒來喝粥,裴柬他不在,沒有人看見。”
我閉著眼睛堅持絕食:“元寶兒不吃叛軍的一粒米。”
“可是你吃過叛軍的饅頭了。”
“……”我想了想,想出一個令人說服的理由,“饅頭麵粉是北方之物,不屬於南方的這幫叛軍。他們偷了百姓的糧食,還要竊取父皇的江山,元寶兒是不會吃他們的東西的。”
少傅沉默良久,“那你餓了再咬為師可要輕點咬。”
“我會的。”
深夜時分,消失了幾個時辰的裴柬忽然出現,行色匆匆,來到關押我們的營帳。
我深陷饑餓與昏迷中,是被他們搖醒的,彼時我正咬著少傅的手臂。少傅淡定地拿袖角擦去手臂上的口水,倨傲地對裴柬道:“薑某勸你趕緊收兵,和談為上。”
裴柬蹲下,麵對著我,鄭重道:“元寶兒,趕緊跟你少傅離開吧,收兵是不可能的。”
我伸手抓住裴柬,瞬時清醒,“你要什麼條件才可以不打仗?父皇可以讓步。”
裴柬沉聲道:“讓你父皇退位,讓給舒王仲離,你父皇能退這一步麼?”
顯然不能。但我不能直接拒絕,拒絕了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父皇交代我來拖延時間,麻痹對方。雖然我斤兩未足,但也不妨一試。
我裝模作樣的思慮起來,沉吟著道:“你可知仲離並不是我父皇的親骨肉,仲離的生父是神策軍前統領崔季,崔季橫行京師,視人命如草芥,已被下了刑部大牢。江山讓給這樣的人,裴將軍不替天下百姓心寒麼?”
似是為我的話所動,裴柬露出了迷茫之色,但卻一閃而逝,很快又堅定下來:“這麼說,你父皇是不會讓出江山了?那就沒有和談的必要了。”
少傅道:“和談以退位為條件,亙古未有,裴將軍未免太沒有誠意。”
裴柬笑道:“那又何須枉費口舌,你們趕緊走吧。”
我坐在地上不動:“儲君的任務沒有完成,孤是不會走的。”
這時,有兵卒送來一封加急密報,裴柬拆了展閱,臉色一變,瞅準我:“趕緊走!”
我心道難道父皇這麼快就動手了,可要是父皇動手了,裴柬應該留下我做人質才對。少傅亦有同感,對裴柬手裏的密報很想探尋。
見我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裴柬無奈道:“再不走,鄭太師一到,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太師已得到消息,知道你們在這裏,叫我扣留你們做人質。莫非,你們還真想做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