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遺忘的記憶一下子全部灌進他的腦海,疼得他瞬間脫力,渾身虛汗,靈魂仿佛受到了撕扯,張口卻發不出聲音。
她以最輕鬆的語氣,以最傲人的姿態,見證了無藥公子難得狼狽的時刻。
空氣陷入死寂。
雙方對峙良久。
一口鮮血向她噴來時,風雅像是早有防備地站起身來,她麵不改色往後退了一步,以免汙血濺到她的裙擺。
風雅強忍住喉嚨的腥甜,轉身時抬手對暗處示意,院外頓時響起冷兵器針鋒相對的動靜。
她將所有的廝殺拋在身後,進入了花澪安睡的寢居,再出來時,懷裏多了一人。
無藥公子擔心今夜有什麼意外嚇到花澪,給人點了安眠香,卻不想便宜了他人。
前赴這場會麵,風雅怎麼可能沒做兩手準備,隻不過她沒想到能帶走花澪。
花澪本來夢到自己躺在一朵雲上,忽然天空陰雲密布,她翻了個身,接著又翻了個身,身下的雲不知為什麼特別顛簸。
直到越來越癲,一不小心從雲上麵摔下來的上一秒,還想著反正是個夢,又不會疼。
砰的一聲。
腦袋磕在車廂的棱角。
她頓時清醒過來,一邊揉著腦袋,一邊爬起來,還沒來得及打量四周,肩膀上按著一雙手,關切的聲音從頭上傳來。
“沒事吧!”
花澪睡眼惺忪,盯著麵前的風雅,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眼前的人好似很急迫,平日一絲不苟的人此刻神情略顯慌亂,身後的車窗窗簾被風撕扯,灌進的冷風將她的發絲吹得淩亂。
“風…雅。”她還有些迷茫。
車軲轆轉動的聲音也越發急切,無聲地催促人做出選擇,風雅緊緊盯著她,眼底滑過不易讓人捕獲的焦急,她漸漸鬆開握著對方肩膀的手,眼眶很快濕了。
“可醫,我好像…永遠…都留不住你。”
說完這句話,她跳離了車廂。
馬車還在繼續奮力往前跑,耳畔是撕裂的風聲,還伴隨著車廂後麵傳來的馬蹄追趕聲。
花澪看著這一幕,頓時明白了什麼。
她低下頭,雙手撐著地板,沉默半晌。
“風雅,再見!”
等了一會兒。
馬車被迫停下,暗衛將車馬包圍,不再繼續追趕前麵的隊伍。
花澪看見無藥公子撩開車簾進來。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剛要開口:“公子…”
他半蹲下身軀,伸過去的手指輕輕顫抖,用力將人擁進懷裏。
花澪從沒感受過這麼窒息的擁抱,她隻要稍微掙紮半點,就會被對方摟得越來越緊。
等了一會兒,對方也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公子?”花澪雙手攀在他肩上,承受不住不住似地往後仰著頭,她每往後縮一點,無藥公子就用力靠近一點,寬大的手掌按著她的腰身。
他呼吸一滯,說:“不是這個?”
花澪整個人幾乎快要融到他懷裏了,腦子迷迷糊糊:“公子,什麼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稱呼。”無藥公子垂下的眼睫顫顫巍巍,其實整個人都在發顫。
“那…無藥?”
“不是這個。”無藥立馬否定。
“夫君?”
這次對方沒有立馬否定,花澪覺得猜對了,還以為他是在與自己玩樂,當即又貼著他耳邊一次性多喊幾遍:“夫君,夫君,夫君,你可以放開我了嘛?夫君。”
無藥公子沒有放開,他低頭輕咬住小姑娘瑩潤的耳垂,似悲哀又似親昵,沒舍得用力:“你在喊誰?”
“你啊!”
“我是誰?”
“是公子!”
“不是。”無藥公子指尖輕顫,他除了將人用力抱緊不讓別人搶去,已經別無他法,發出的聲音低不可聞:“我不是,花澪姑娘。”
耳邊是車窗外灌進的風聲,訴說著似水流年,歲月更替,早春的寒終會在來年消散,從此陣陣春風越過山丘,山間枝頭會冰雪消釋,襲過原野,堆土新綠已潛沒馬蹄。
他等了許久,才聽見她問:“無藥大夫,你怎麼了?”
這個熟悉的稱呼。
好似在提醒著他該有的身份。
固執不肯鬆開的手終於無力地鬆懈,在觸地的瞬間,他頭顱漸漸低垂,一雙暗淡的眸子半闔著不肯閉上,眼淚就這樣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