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歸功於五百生力軍的增援,馬邑城的防守力量幾乎驟然增強了一倍以上,守城將士們因為前次挫敗而大大受傷的自信心也很快恢複,緊繃了許久的麵孔漸漸鬆弛下來,依著柳琮的吩咐加緊製造後備的守城器械、加固在契丹人猛攻下有些崩塌的城頭。
“馬邑的糧食足夠吃到明年chūn天,現在又有了柳帥帶來的援兵,我們固守是沒有問題的。”夏立chūn一副很有把握的樣子說道。
“冬季不宜興兵攻戰,末將也以為固守才是上策。現在天寒地凍,契丹人光靠搶掠附近村寨,馬匹草料早晚不繼,到時候自會退兵。”躺在床上的劉欽附和道。
“哼,一味藏在家裏當縮頭烏龜,卻有什麼意思?大帥,讓俺老雷帶兵出戰,保證取了耶律達的人頭來給你瞧瞧!”雷橫一麵說著,一麵還有意無意地瞟了劉欽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說你自己吃了敗仗,可不要把旁人都瞧得跟你一般膿包。
劉欽漲紅了臉,剛要反唇相譏,忽聽柳琮喝道:“夠了!自己人吵嘴,挺有趣麼?雷橫你也是,有這份力氣,都給我用在打仗上頭去!”雷橫吃了訓斥,自知自己有些過分,也低下頭去不做聲了。
“打是肯定要打,但並不急於一時。契丹人眼下士氣未挫,軍心未散,耶律達似乎也不是一個頭大無腦之輩。我們輕舉妄動,說不定正好給他抓住破綻,反攻回來,那就不合算了。”柳琮和事佬似的說了幾句,旋即道:“從今夜開始,每夜命人在城頭上擊鼓呐喊,擺出傾巢而出、與契丹人決一死戰的架勢來,越是熱鬧越好。”看著眾人一笑,道:“契丹兵素來以枕戈待旦自詡,我就讓他們當真一夜不得安睡。哈哈!”
安排完了城防事務,問過劉欽,方知城中眼下不光有原先的居民,也有不少左近鄉裏因為畏懼契丹兵的劫掠,聞風攜家帶口逃入城中來的難民。劉欽為他們搭起了草棚居住,又命令從這些難民裏麵招募民兵,以糧食償付軍餉,老人婦孺不能從軍的,倘使為保民軍做些切削箭枝、製作繃帶之類的雜務輕活,也可以換取糧食。
難民們沒別的法子養家糊口,多數隻好應募為民兵或是雜役,想著就算當真去打仗也不一定死,若是不去,那說不定過兩天就要凍死餓死。結果仈jiǔ百民兵之中,倒有十之仈jiǔ是外來戶。柳琮覺得他這辦法實在不錯,著實地誇獎了兩句,便要他派人領自己去看難民們所住的地方。
走在道上,隨處可以看到城裏見縫插針地搭起了許多低矮不堪的草廬,有幾間的房子甚至因為落滿了積雪搖搖yù墜。雖然是非常簡陋,但劉欽能夠在數rì之內做到這種地步,也已經是十分不易了。
這個時候,做了民兵的男人們大都不在家,老人和婦孺便留在草廬中,用保民軍送來的各種材料製作火把、繃帶、箭杆。到了明天清晨,會有民兵過來收走這些東西,順便再帶來一點僅夠糊口的雜糧。為了換取食物,這些可憐的人已經榨幹了自己身體裏最後的一點能量。柳琮並非不同情他們,但他更加知道現在不是濫用同情心的時候,糧食,特別是圍城時候的糧食,是無比珍貴的東西,如果不能為軍隊做點什麼,軍隊又為什麼要給這些人提供白吃的食物呢?
走馬觀花地瞧了幾眼,正要折往集中製造守城器械的工場去,忽然耳中響起一陣撕心裂肺一般的哭聲。柳琮深為訝異,不由得循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一間草廬門口,一名個頭矮小、相貌猥瑣的猴腮男子扯著個十幾歲的小娃兒,拚命朝門外拽去,那娃兒號啕大哭,兩腳拚命蹬地,再後麵卻是一個麵sè焦黃的婦人,一手攀住門框,另一手死命拉著孩子的胳膊。那娃兒身上的衣裳齷齪破爛,早露出了手臂來,給她媽媽抓得又青又紫。
柳琮大皺眉頭,走上前去喝道:“住手!”
那男子一愣,抬起頭來望了一眼,雖不知道柳琮是什麼人,但見他腰間懸刀,又是前呼後擁的恁大排場,想必來頭很是不小。他這種人專門欺軟怕硬,眼見柳琮是惹不起的,立刻鬆開了手,訕訕退在一旁。他這一放手,那母子倆閃了一下,一同往後仰倒,小娃兒跌在做娘的懷裏,兩人相擁大哭起來,四隻眼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瞟著那男子,目光中滿是驚悸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