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水欣這是帶著賭博性的問題，冷殳救她，是因為無辜，還是因為愛？雖然事已至此，但是她還是想知道這個答案。
冷殳頓了一下，隨後點點頭：“是的。”
顧水欣的心，再一次受傷，她多麼希望，冷殳會說出那句話。我愛你，才會救你。但是，冷殳的回答，卻隻是那麼輕輕的點頭。他難道不知道她的心意嗎？
冷殳當然知道，而且，他又何嚐不想說出那句話呢？可是，他還能說嗎？說得越深情，到最後，就隻會越傷心。
“到底是誰要殺我父母？”
“知道越多，就越危險。”
顧水欣苦笑：“連我爸媽的死，我都不能知道嗎？”
“等我把他們殺光了，我會告訴你的。”
“又是殺人，除了殺人，你還會什麼？”
“什麼都不會，因為我的任務就是殺人。”
“所以，我爸媽死了，你也不覺得慚愧，是吧？”
“他們背負了無數罪名，隻有一死。”
“為什麼，為什麼非要殺了我爸媽？”
“他們不死，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在他們手上。”
“不，你騙我，我爸媽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你爸媽做的事，令人發指，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就算是這樣，你就不能放他們一次嗎？”
眼淚，濕透了顧水欣那張純淨的臉。為什麼？為什麼眼前這個人，會突然間變得那麼恐怖？殺人對他來說，就像是家常飯一樣。
冷殳道：“那些無辜死去的人呢？我放了他們，你爸媽會放過他們嗎？你知道死在你父母手上的，有多少冤魂嗎？”
“那你也不該那麼殘忍，他們死得那麼慘。”
“慘？你知道什麼才叫慘嗎？你父母死了，起碼還有個墳墓，起碼還有你，起碼還會有人懷念。可是我們呢？我們走的是一條死路，隻要一天不死，就得走下去。而我們死的話，連墓碑都沒有一個，甚至連墳墓都沒有，更甚至，連屍體都不會有。就像我們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這種傷感，冷殳從來沒有過。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麼悲傷的一麵。但是在這個女孩子麵前，他把自己的所有感情和悲憤，都說出來了。
顧水欣收起了眼淚，抬眼望著冷殳。她的心裏，似乎產生了共鳴。冷殳又何嚐不是一個可憐的人呢？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感情，什麼都沒有；終日相伴的，是任務，是廝殺，是鮮血，是生命；如影隨形的，是孤單，是落寞，是悲傷，是無助。還有什麼人比這更值得憐憫的？沒有，顧水欣想不出還有誰比冷殳更可憐。
顧水欣的心，一下子就變了。她本來恨冷殳，非常的恨，恨之入骨。但是，現在的她，卻一絲也恨不起來了。
如果她的爸媽，真是冷殳所說的大惡人，那麼這樣的結果，也是必然的。冷殳做得有錯嗎？於情於理，冷殳的做法，都是沒有錯的。可是顧水欣，卻無法原諒。誰又能原諒一個企圖殺自己爸媽的人呢？
顧水欣收起了眼淚：“那我，你也一直是在利用我嗎？”
冷殳沒有回答，他無法回答。肯定的話，對這個女孩子來說，太無情了；否定的話，那樣子造成的傷害，會越來越深。
沉默，還是沉默。顧水欣打破了寧靜：“如果回到那個晚上，讓你再選擇一次，你還會這麼做嗎？”
冷殳毫不猶豫的點點頭：“會。”
該傷心，還是難過呢？顧水欣不懂。
顧水欣道：“為了我，重新開始，可以嗎？”
自始至終，顧水欣都是放不開冷殳的。一個女孩子，能低聲下氣說出這句話，她就已經無法自拔了。這是多深的感情啊！
冷殳站起來，轉過身去：“我們不會再見麵了。”
淚，從冷殳的眼角流出來。這是他八歲以後第一次流淚。為什麼自己明明愛著她，卻要無情拒絕？為什麼明知道她會傷心，卻不上去給一個懷抱？
他多麼的想把顧水欣抱在懷裏，可是，當他走上這一條路的時候，就注定他是不能回頭的。真感情，總是有許多無奈的。
顧水欣的眼淚，滴向鴛鴦湖。為什麼那麼真心的付出，換來的卻是心碎？是她高估了他的愛，還是他低估了她的愛？
為什麼你不停下你的腳步？
為什麼你不多挽留一次？
太陽升起，映射出，兩個孤單的身影。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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