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打虎(1 / 2)

人道是猛將必發於卒伍,英雄多起於草莽。卻說陳留郡己吾縣中,有一員豪傑,姓典名韋,生得身高八尺,腰大十圍,虎頭燕頷,河目海口,形貌魁梧,膂力過人。自幼好舞刀弄槍,廝打爭鬥,年紀稍長,便喜歡在街市上打抱不平,與人出頭,遇事往往奮不顧身,不懼生死。他自幼喪父,由母親撫育長大,典母見此情形,常常哭著對他說:“典家三代單傳,隻有你這一點骨血,你生而異象,自幼膂力超人,喜歡舞刀弄槍,老身也不禁你,但是似你這般奮勇輕生,每日在街市上生事,福禍難測,倘若出了什麼事情,卻讓老身去依靠何人?他日黃泉之下,又如何向你的父祖交待!”

典韋聽了老母的哭訴,從此便收斂了許多,再在街市上與人出頭,也漸漸開始講究個先禮後兵。眾人皆知他膂力驚人,勇猛非常,對他心存忌憚,因此遇到他說情講理,便往往先退讓幾分。再加上典韋處事公道,為人仗義,故而滿縣的豪傑遇事都願意賣他個麵子,聽他調停。

典韋家中雖有祖傳的幾畝薄田,奈何他不事經營,又好結交朋友,仗義疏財,因此些許的家產,沒幾年便被他花費一空。好在他在縣中交遊廣闊,倒也常有朋友接濟於他,隻是常言道:“救得一時之急,救不得一世之貧”,因此家中生活頗為清苦,也無力娶妻,隻與老母相依為命。每次與人出頭,事後主人答謝於他,設宴款待時,他便悄悄將席上的肉食拿幾塊藏在衣袖之中,帶回家去孝敬老母。

這年冬天,恰好一連月餘無事,典韋雙手空空,沒有進項,眼看家中米缸已然見底,母親就要挨餓,無奈之下,出門踱到了街頭的米鋪,站在門口,似進不進的,正在躊躇之間,那米鋪的店主祁興一眼瞅見典韋,連忙出來招呼道:“大郎,今日怎麼有空光顧小店?”

典韋聞言,想說又張不開嘴,直憋得麵皮發紫,有道是“上山擒虎易,開口求人難”,典韋雖是家中清貧,卻還從未張口向人賒欠過東西。踟躇半晌,勉強開口言道:“某近日手頭匱乏,想在店主人處賒三五鬥米救急,待來日有了錢,加利奉還店主人,如何?”

那店主祁興聽了,登時拉下臉來,同為街坊,他素知典韋不善營家,手無餘財,如今張口就是三五鬥米,量雖不是很多,但也不算少,看他平日的情形,也不知何時才有錢還賬!若是開了這個頭,今日賒三五鬥,明日怕不是要賒一兩石,長此以往,他這店還如何維持。待要開口回絕,又恐惹怒了典韋,隻好賠笑道:“大郎說得哪裏話,你我街坊,本當相互救濟才是。隻是近幾日連下大雪,道路封阻,小店在鄉下的莊子,一時送不上米糧來,如今店中米糧告罄,我這一早起來,正在為此事發愁。大郎既然向我開口,本當送大郎幾石好米,隻是如今店中顆粒全無,我也是無可奈何。這邊倒是還有幾石糠糦,不如大郎先拿去救急如何?”

典韋聞言大怒,鋼牙緊咬,忍不住將拳頭一攥,嘎巴作響,心道:“某一世豪傑,從不曾虧欠於人,如今不過賒幾鬥米,卻遭這起小人如此羞辱,將我作牲畜看待,想拿糠糦來打發我,待我上前狠揍他一頓出氣,順帶砸了他這破店!”

然而,典韋轉念又一想:“這老兒渾身也沒幾兩骨頭,我拳頭伸一伸便倒了,倘若打壞了他,免不了帶累我吃官司,到時候我坐牢服役事小,家中老母卻著何人照看?況且傳言出去,說我典某一世豪傑,卻打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兒,怕不是要被四方的豪傑笑話?”

想到此處,典韋強壓怒氣,拱手道:“既是店主人不便,那某就不叨擾了!”說完,拔身就走,幾步來了市集之上,典韋四處轉悠,看可能遇到幾個相識之人,好救一時之急。來回轉了半天,居然背運之極,沒有遇到一位熟人。正在焦急之際,卻一眼瞟見市集上,有個山民擺著幾隻兔子、一頭麋鹿在賣,典韋上前,拱手道:“這位鄉黨請了,今日買賣可還好?”那山民道:“這位郎君,我這可是剛獵的野物,新鮮著呢,郎君可要買?兔一隻五十錢,鹿一斤二十錢。”典韋聞言,心中一動,問道:“你野物是何處獵來的?”那山民答道:“城南山上獵來的。”

典韋聽了,拔步急急回家,邊走邊想:“若說是耕田種地,我自然是沒什麼本事,但若說上山打獵,以我的武藝,還不是手到擒來?”到了家中,典韋取出長刀、手戟——典韋雖然未曾學過劍術,但是善使長刀、大戟,並且還有一樣絕技,那便是飛擲短戟,五十步內,百發百中。——典韋將兵刃一一綁紮停當,正要出門,卻見典母從室內出來,喝問道:“你挾兵帶刀,又要去哪裏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