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天涼。
冷的路上見不到半個人影。
廢棄的舊校區中,一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沉默地趴在書桌前,眯眼看著窗外那些洋洋灑灑的雪,壓在一株枯死的銀杏樹上。
同時,那落滿灰塵的玻璃,也折射出他的樣子。
清秀的五官,修長的下顎線,碎亂的劉海下,本是挺好看的一張臉,卻被眉心處若隱若現的一個鮮紅印記,破壞了氣氛。
見狀,少年抬起一隻長有鋒利指甲,筋骨突出的腐爛屍手,撥開擋在眉眼處的碎發,讓那印記暴露無遺,竟是一個數字“2”。
2是他這具軀體的代號,亦是他的名字,為此他還給自己起了一個親切的昵稱“小二”。
可實際上,少年本沒有名字的,就像這座被人遺忘了的死城一般。
他不知道這間教室,這個座位上本來的主人是誰,也不知道這裏空了多久。
就像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變成喪屍的一樣,過去的記憶很模糊,似乎自他有意識起,因為病毒的原因,他就永遠被定格在了十幾歲的模樣。
用他那遲鈍的腦袋想想,Z國從喪屍病毒爆發至今,大概有40多年了,時間久的就像一個人漫長的一生。
不過相比於最開始喪屍單方麵的進攻與屠殺來說,這麼多年過去,人類早已找到了保護自己和對抗喪屍的辦法。
就像三十年前,他們利用超強度的記憶金屬,在各個城市中心建立起防控基地,以供沒有被感染的人類生存。
十五年前,科學院更是研究出了一種可以徹底抑製病毒二次傳染的阻斷藥,保證了剩下為數不多的人類,可以正常健康的繁衍。
辦法總比困難多。人呐,就是這樣一種脆弱又堅強的生物。
“嗡嗡——”感受到桌麵傳來的一陣振動,小二低下眉眼,伴隨著一陣緊張刺激的音樂,喪屍吃掉了最後一個豌豆射手。
手機屏幕上彈出遊戲失敗的提示“僵屍吃掉了你的大腦”。
看到這一幕,小二勾起嘴角做了一個大笑的動作,可過了許久喉嚨裏才發出幹澀而又嘶啞的聲音。
他咯咯地笑著,完全沒有發覺,窗外那截被厚雪壓斷的樹枝發出一聲脆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接著,他伸出慘綠的手指,僵硬地按了一下邊鍵,將手機的屏幕鎖上。
想來,他在這偌大的無人區中,選擇了這所學校,就是因為那台還能工作的發電機。
教室裏的燈壞了,一閃一閃的光亮,像極了陰雨天,不時撕裂天空的閃電。
遊戲時間已過,小二起身走向講台,雖然他很喜歡玩這個遊戲,但也要有節製的,畢竟他的視力一向不太好。
左眼上的那道刀傷很深,是許久之前他為了救一個人類被誤傷的。
時至今日也常常隱隱作痛,有好幾次他因為這點小毛病,差點死在人類異能者的追捕中。
當然了,作為一個有著自主意識的喪屍來說,他不喜歡咬人,但這並不代表人類會把他當做同類。
那些人要殺他,本就是無可厚非的事情,而這和他要救人,似乎也沒什麼太大的衝突,盡管這樣的想法很聖母,可他有自己的理由。
總結起來隻有一句話:早死早超生。
誰叫他綁定的是一個《反派必須死》的係統,這一世又一不小心建了一個喪屍號,當真是有苦不能言。
多想無益,小二的指尖在一列有些泛黃的教科書中徘徊,數學、語文、英語、地理……
今天該學什麼來著?才走了一會兒的神,就把課程表上寫的字給忘了。
大概是太久沒有吃過新鮮的血肉,他的腦子真是越來越不管用了。
隨手抽出一本曆史書翻開,書中有一頁被折了一角,應該是他上次看過後做的標記,第五單元第一課“七國爭霸”。
書的空白處,寫著幾行清秀的字跡,應該是聽課極為認真的孩子,說不定還是個笑起來有著甜甜酒窩的小姑娘。
認真地讀著書上的每一行字,小二覺得他有可能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會讀書,甚至高考模擬題可以達到300分的喪屍。
如果忽略他真的學不會英語這件事,他可……真是個天才!
沉浸在知識的海洋裏,突然,一陣攝人心魂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小二抓著書的手猛地一緊,青綠色的指甲瞬間暴漲,一雙眸子也變得猩紅無比,身體突然的異變,帶來的是鑽心的疼痛。
鮮血的香氣從窗外飄來,他極力地蜷縮著身子,想忍耐著什麼,卻終究抵不過這致命的誘惑。
“砰!”的一聲,小二破窗而出,在鋪著黑色絨雪的土地上,留下一串蜿蜒不知要通往何處的腳印。
“隊長,也相信喪屍救人的傳說嗎?”
幾十公裏之外的防控基地,梳著高馬尾的少女安嵐,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操作著。
與之對應的,隱藏在金屬層下的激光槍,也對準了那些蜂擁至隔離區的喪屍群。
“怎麼,總部那邊有消息了?”一旁,被少女稱作隊長的良冊睜開眼睛。
最近也不知全市的喪屍到底受了什麼刺激,開始不分晝夜的瘋狂攻擊基地,接連不斷的升級和修複受損的防禦係統,耗費了他太大的精力。
好在接連幾個日夜的不眠不休,經他親自編輯的程序,讓整個基地的防禦級別又提升了一個檔次。
不出意外的話,現在的激光強度至少可以殺死一隻S級別的喪屍。
“不會吧隊長,那份向總部請求尋找2號喪屍的報告,真是你寫的?”
安嵐聽到他的回答,驚訝地咬碎了含在舌尖的話梅糖,那味道又酸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