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無看似充滿佛性,為人溫和,說話也溫溫柔柔,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可實際上他名如其人。
無欲無求。
亦無悲無喜。
這種狀態看著好像很接近佛,可往另一個方麵說,具有佛性,在某種方麵也等於失去人性。
在遇見秋野前。
欒無對一切都不毫不在意。
遇見秋野後,他才像是從無欲無求的佛,變成了擁有七情六欲的人,他的目光不自覺地跟隨著秋野,心也不自覺地為秋野跳動。
佛門戒規之一。
是戒色。
欒無並不重色,他見過很多美貌的婦人,英俊的男人,但那於他來說,外貌都隻是紅粉骷髏。
然見到秋野第一眼。
他就為之心動。
就好像在秋野身上,他所有的佛性都被一一剔除了似的。
那股命中注定的宿命感再一次纏上了欒無,他撚著佛珠的手一頓,終於認同了秋野的那句話。
他就是他的紅塵。
他此番下山,就是為了曆這一遭滾滾紅塵。
欒無微微歎氣。
正想著要怎麼婉拒漢子,耳邊卻突然有氣流拂過,就好像有什麼正貼著他臉側呼吸一樣。
欒無眼神一亮。
“秋施主?”
“是你嗎?你還在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輕哼,緊接著一雙手從他頸前繞過,然後他背上就多了點輕飄飄的重量。
“沒死,別叫魂。”
欒無勾了勾唇,眼中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
“方才叫你沒反應,以為你出事了,便多叫了幾聲,你要是不愛聽,那小僧不叫了便是。”
秋野還是很生氣,但他也知道這氣不能光撒在欒無身上。
畢竟小和尚什麼都沒做,是那姑娘盯著他看,也是那姑娘逗著他說話,說到底小和尚會去那姑娘的攤前買傘,還是為了他呢。
他原本是不想理欒無的。
可見著欒無叫他,眼裏生出慌亂無措,連周身氣質都陰沉下去,秋野心突然就疼得要命。
他想起了那些前塵往事。
那些他屠了師門後逃難,而青鸞不知疲倦尋他的前塵往事。
那時的青鸞是不是也和現在的欒無一樣,踏山淌河,叫著一個永遠都不會應的名字?
到底是舍不得。
所以他還是出現了。
“太陽曬。”
秋野雙手勾著欒無脖頸,在他肩上蹭了蹭,從嘴裏嘟囔出三個字來,語調聽著像極了撒嬌。
“小僧這有傘。”
話音落下,一把淡青色的油紙傘便被撐了起來。
身披白袍的年輕佛子舉著傘,對跑回來的漢子微微頷首,“麻煩施主前麵帶路。”
漢子愣了愣。
隨即便再次給欒無引路。
這師傅先前雖然也笑,卻始終有種揮不去的疏離感,但眼下這笑,看起來就真切了許多。
啥意思?
大師覺得得請兩次才有麵子?
早說嘛!
不就請兩次,多點大事兒啊,隻要大師喜歡,就算請個五六七八次,那也是可以的!
漢子思緒亂飛。
隻可惜就算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到大師不動不是因為擺架子,是準備為了一隻鬼放他鴿子。
…………
在漢子領路下,欒無很快就到了一個院子前。
院子裏的婦人正抱著具屍體痛哭,那充滿絕望的悲泣,叫在場的人無一不紅了眼眶。
這正是漢子口中的陳大嫂。
她懷裏抱著的屍體就是陳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