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擢趙西城太尉、擢趙吉錄尚書右丞、擢章仲頃中書侍郎、擢蘇破塵上騎都尉、擢淩雲輔國大將軍......”
司沅支著腦袋斜倚在榻上,眯著眼,聽著下方吏部尚書上奏新擬的人事變動,小宮人跪在榻前給她輕輕捶著腿。
叢丹小心奉上茶,“太後。”
司沅睜開眼,懶懶從她手中接過茶盞,茶蓋一掀,清新沁脾,是薄荷。
“擢寧文康少府監......”
啪的一聲,杯蓋一落,驚得吏部尚書一顫,惶恐看去,“太後娘娘?”
“這寧文康給你使了多少銀子?”司沅將茶盞往小幾上一丟,並未抬眼,隻是轉動著護甲。
聞此,吏部尚書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強自鎮定,“請太後娘娘明鑒,微臣絕對不敢,絕對不敢!”
“哦?”司沅垂眸微笑。
一旁的內侍將一份密報丟到吏部尚書麵前,“大人自己看看!”
吏部尚書低頭一瞧,頓時麵如土色,抖似篩糠,連連磕頭求饒,“太後娘娘,饒了微臣吧,微臣再也不敢了......”
司沅一擺手,立刻有侍衛將吏部尚書架著拖了下去。
開門之際,淩雲邁了進來。
靠近了才躬身一拜,“末將拜見太後,太後萬安。”
“你來了,快起吧。”
司沅望著他眉目一鬆,語氣輕快,重新端起茶盞,連啜幾口,胃裏頓時舒暢許多。
許是月份尚淺,這一胎孕反倒是有些厲害。
淩雲目光微動,神色赧然,“謝太後。”
司沅擱下茶盞,這才仔細端詳。
一襲紫袍,玉冠束發,劍眉星眸,挺拔的身姿,堅毅的麵孔,周身軒昂氣宇,英氣十足,早已不是曾經斂著眉眼的小侍衛。
不知怎的司沅恍然記得,多年前,她曾戲說要給淩雲做媒的。
他早已過了成婚的年齡,如今封侯拜將的,於公於私總該有個賢內助才是。
司沅坐起,身子前傾,看向他的眼裏帶了笑意,“淩雲,哀家給你指門親事可好?”
淩雲一怔,猛然抬頭,漆黑的眸子不見羞澀,俊朗的臉上出現局促不安,“太後可是質疑末將忠誠?”
司沅愣了愣,是了,他們是終身不許成婚的。
她搖頭輕輕一歎,“你現在不是哀家的護衛,是大周的輔國大將軍,是該有正常人的生活。難道你成了家,就不會效忠大周、效忠皇上了嗎?”
“自然不是,末將——”淩雲跪地,清俊的麵上目光如鏡,鄭重其詞,“末將一生忠於太後!”
剛剛還覺得他崢嶸軒峻、成熟傲然,現下似乎又回到從前少年模樣。
“你誤會了,哀家可沒那個意思。”
司沅無奈,上前將他扶起,“今時不同往日,你是大將軍了,那空蕩蕩的府邸總該有它的女主人吧,難不成你就沒有心儀之人?”
雖然很想借此機會鞏固關係,但她還是不打算亂點鴛鴦,一生能與心悅之人共度才算不枉此生。
“心儀之人?”淩雲抬眸疑惑看向笑盈盈的女子,他其實並不十分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對啊,就是心裏眼裏隻有她一人!”
好像長久以來,這世間的女子,他從未入眼,亦未入心,更何況他也未曾思考過這個問題。
但環視周圍,仔細回想,又不完全是這樣,似乎,似乎是有一個人的......
若是同昔日國公對她那般,一門心思隻護著她、隻盼她好,那這麼多年來自己不是也一樣?
他的目光隻注視過她,他的腳步也隻跟隨過她,即便是閉上眼,她的一顰一笑也是清晰在心......
這不就是所謂的心裏眼裏?那這是不是代表著,一直以來他心儀之人竟是——她?
淩雲的大腦一瞬間電閃雷鳴,驚慌垂下眼瞼,顫著心,不敢再看咫尺之顏一眼。
“末將——”
司沅瞥見他慘白的臉,不免失笑,自己本是好心一問,不想竟把他嚇成這副樣子。
她隻笑著輕拍了下他的肩,便往梨容廳外走,“現在還是國喪,哀家隻是問問,沒有立刻要逼迫你的意思。”
出了梨容廳,司沅緩步往廊下踱去,屋外空氣通透,讓她氣息舒暢。
身後的叢丹、淩雲緊緊跟著。
院落裏的海棠果漸漸有了紅的跡象,司沅順手摘下一個,就著手裏的帕子擦了擦,輕咬一口,酸得她眯起眼睛,卻很過癮。
她一轉身,就望見淩雲怔在原地瞧著自己出神。
“好啦,這件事等你想好了,再同哀家說吧!不論你看上哪家女兒,哀家都會指給你的!”
司沅搖頭輕笑,真不知道暗衛訓練成這樣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這麼想來,等國喪後,破塵的親事似乎也不能耽誤了!
有小宮人接過司沅手裏的果核,她擦了擦手,才開始詢問正事。
“魏氏一幹人處理得如何了?”
聞此,淩雲才恍然回神,匆忙斂下心事,“回太後,魏氏一族及餘黨三千四百九十七人悉數被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