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從懷裏摸出了那個從戰場上撿回來的木馬,摸了摸上麵已經幹涸的血跡。
那是哥哥的血。
少年沒有將血跡擦去,而是將它和木馬一並保存,好好放在身上。
光陰如梭,隨著墨潮的再次湧動,黑衣少年長大了。
他沒有成為什麼人上人,也沒有成為什麼武林高手,而是成為了一個賊。
他會趁夜潛入大戶人家偷些貴重東西,被發現了就逃,逃不掉了他便拿起刀,和人以命相搏。
有時候自己會受傷,有時也能捅死一兩個,很多次他都覺得自己要死了,但最後卻又奇跡一般地活了下來。
每天晚上,在他睡下之前,總會拿出那隻木馬。
木馬上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就像馬鬃一樣,成了馬的一部分。
他會對著木馬喃喃說些什麼,然後沉沉睡去,第二天,他便繼續為了活著而拚命,然後拚命地為了活著。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精神是麻木的,雖然隻是機械地活著,他也必須活,就像那木馬必須被好好保存一樣。
然而某一天,當他潛入一大戶人家的宅邸時,卻怔愣在房間中的一麵鏡子前。
那是一麵西洋來的鏡子,比尋常人家的銅鏡要清晰得多,就像可以將人的魂魄攝走。
他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整個人愣在那裏無法挪動半步。
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從來沒有仔細看過自己的樣貌,因為這些不重要。
但這一次,他看得太清楚了,鏡子裏的自己根本不像是人,而像一隻鬼,一隻早已死去多年,隻剩軀殼的行屍野鬼。
家宅內巡夜的人發現房門開著,看見一個黑衣人站在鏡子前發呆。
巡夜人趕緊敲鑼,喊來家丁護院。
黑衣人麻木地轉過頭,看著院子裏不斷聚集而來的人。
這一次他沒有逃,而是提著刀迎著十多名護院的武器衝了上去。
在連續放倒了幾名護院之後,他胳膊挨了一刀,緊接著肚子被長矛捅穿,然後連續挨了十幾刀,最終無力地倒在血泊之中。
臨死前,他將那隻木馬從懷裏摸了出來。
他的手上全是血,不知道是視線紅了,還是自己的血浸透的馬身,木馬也跟著變成了血紅色。
他嘴角翹了翹,像是笑了。
彌留之際的最後一眼,他看到了那麵鏡子,那裏麵仿佛還有另一個人,一個背著破爛缺角盾牌的少年。
那少年望著他微笑招手。
他高興極了,立刻蹦跳著起身,朝著那背盾少年跑過去。
此時他已不是那個殺人越貨的賊,又變回了那個身穿不合身黑衣的赤腳少年。
他跑到了鏡子裏,來到背盾少年身邊。
背盾少年高興地牽起他的手,兩個人一起走向鏡子深處,遠遠離開了這個並不歡迎他們的世界。
眼前的畫麵在此時褪去了顏色,接著便如同的海潮一樣消落、後退。
當墨潮完全消退之後,黑衣少年再次以鏡仙的姿態出現在我腳邊,兩眼空洞,似乎靈魂已經深陷於往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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