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裕看著假李道:“你成長至今不過二十年歲月,在他漫長的一生裏,二十年不過彈指一揮間,要袁天罡對你有丁點情分,都是你癡心妄想。”
假李不自然地挪動茶杯,看著茶壺表麵那層水光,茶水映照出他的臉,那張布滿了裂紋好似虛假麵具的臉。
“你說得對,是我自作多情了。”假李悶聲道。
“那麼,我的命到今天就結束了,是嗎?”假李問對麵的李裕。
他不知道李裕會怎麼處理李星雲,但自己八成活不下去,一個對皇位有威脅的繼承人,被扼殺很正常。
當年太宗皇帝的玄武門之變,也曾使他雙手沾滿了兄弟的血水,可後世沒人會苛責他,因為那是時勢所迫。
李裕看著假李的眼睛,淡然一笑,“假李必死於今日……”
聽到李裕肯定的話音,假李低了低頭,他腰間的短刀出鞘,橫置於桌麵。
茶碗被推開,清香中多了幾分腥味。
那把刀曾經浸潤著敵人的血液,哪怕擦拭的再幹淨,也有股濃稠的血腥味。
“太宗皇帝玄武門手刃其兄,後世評價多有苛責之意,你為東宮之主,封號德王,未來要做大唐的皇帝,頂著惡名會對你不利。”假李緩慢地拿起那把短刀,口中說著。
“……吐蕃那件事是我做的不對,這件事我認了,死後自會去地府贖罪,隻是那些由我而起的傷亡,恐怕我沒有機會彌補了。”
假李反握短刀,對著心口刺下。
叮!
一聲清脆的鐵器交鳴聲。
假李手中的短刀飛了出去,刺進身後的地麵,假李錯愕地看向對麵。
李裕劍指收回,語氣淡然,“皇兄話都還沒說完,皇弟何必急於自盡呢?”
看著假李的眼神,他搖頭道:“我李氏從太宗皇帝開始,自家親族相殘互勠就從未停止過,從玄武門殺兄到武曌害子,三百年來皇家動蕩,帝室不寧,這樣的事難道還要在你我之間重新上演嗎?”
李裕可不會讓假李就這麼死了。
假李除了性格暴虐一些,幾乎就是翻版的李星雲,還沒有李星雲的缺陷,讓幹什麼就幹什麼。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假李被袁天罡利用,搞出那麼一檔子事,李裕還是更喜好假李一些。
“假李今日會死,這點倒是不假,但你應先聽我把話說完……”李裕道。
假李空著的手虛握,放在桌麵上,一言不發。
“……你雖未庶子,但一身昭宗血脈做不了假,你依然是我大唐皇子,是孤的血緣兄弟,哪怕做錯了事,也有原諒的餘地,隻要你承認錯誤,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
李裕知道這樣對那些因假李而死的人很不公平。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
有些人犯了錯誤,可能要用一生來償還;而有些人做錯了事,卻隻要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揭過去。
“皇、皇兄!”
連假李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也是第一次稱呼李裕為皇兄。
這並非說他接納了李裕,而是在心底認為,李裕願意接納他為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