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的南北,以秦嶺為界。
南為南方,氣候多潮濕,水氣豐潤,大江溪河綿延成網,稻穀遍野、物產極豐。
而北方,尤其是黃河以北,氣候酷烈,雖說自古便有中原腹地之稱,但是越往北行走氣候便愈加酷烈寒冷,尤其是往北過了如今的京畿之地,古為燕趙故土,海拔直線上升,當地甚至有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的民諺流傳。
當然,酷烈寒冷的天氣並不是說此地就不適合人類生存,物產就不豐富,塞外草原上牛羊成片,自古便是遊牧民族生之養之的家園。
生活在這裏的人們,性情豪爽好客,堅韌不拔,大文豪韓愈便有文讚曰:“燕趙古稱多感慨悲歌之士!”
深秋,才剛到十一月份,便下了一場罕見的早雪,厚有二尺。
還來不及落葉的槐樹、柳樹,一夜之間被白雪蓋頭,大腿粗細的枝丫被積雪壓斷,待到太陽升起,積雪消融,隻剩一地的殘枝落葉。
這場早雪將所有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管是早起上班的工薪族,還是上學的學子,都被這泥濘殘破耽誤了腳程。
當然最忙碌的還是環衛工人,被大雪打落的樹葉要清理,被壓斷的樹杈要清理,路上的泥濘積雪也要清掃,著實是忙碌。
一天的熙熙攘攘,夕陽西落、夜色漸深,路上的泥濘讓絕大多數人都選擇在家,行人比起以往來要少了很多。
隻是少了並不代表沒有,那些在夏天徹夜不眠的燒烤鋪子,在這天氣還沒有變的酷寒的深秋也沒有太早的關門,更不要說那些擺小攤子苦熬日子的人們。
一棟少說也有五十年曆史的四層小樓旁,拐角處早已搭起了帆布的棚子,溫暖的燈光透過帆布的縫隙照在泥濘的路麵上,縫隙飄散出來的水霧蒸騰,讓人遠遠望見就有一種掀開門簾走進去的衝動。
這是一個麻辣燙的攤子,在這個小樓拐角已經擺了有七八年光景,口味說不上多好,但是強在價格實惠,收攤也晚,倒是深受一些半夜才下班的工人和跑夜車的出租車司機喜愛。
隻是今天畢竟受了雪後泥濘的影響,精心搭起的棚子裏除了賣麻辣燙的大媽,就隻有兩個食客。
兩個很奇怪的食客!
其中一個是個年輕人,也算是這攤子的常客,和賣麻辣燙的大媽也算熟識,隔三差五的就跑來打打牙祭。今天穿著不像平時邋遢,一件挺合身的毛領短夾克,牛仔褲,高幫靴子,讓他進門時免不了被大媽調侃了幾句。
而桌子另外一邊坐著的食客就讓人更加奇怪一些,一個中年人,西裝革履、打扮的一絲不苟的中年人!
這種三無的麻辣燙攤子,本就很少有中年人光臨,哪怕是偶爾有幾個,大多也是跑夜車的出租車司機來填肚子。
這些拉活的司機可是不會把自己打扮成這副模樣的,更不要說這個食客手邊還放著一個看起來就很名貴的皮包,公文包樣式,做工如何擺攤的大媽看不出門道,但是就那材質也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三無攤子油了吧唧的桌子上的。
反正也隻有兩個客人,大媽也不是太忙,幹脆就時不時的瞟這個中年人幾眼。
中年人可能是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看過,略微的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微微低頭說道:“大晚上來吃東西,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這是中年人進屋之後說的最長的一段話,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才剛剛學會說中文,一字一句咬字清晰,但是讓人聽起來卻是刻板而生硬。
大媽哪見過這麼客氣的說辭,來這邊吃東西哪個不是大大咧咧,偶有的禮貌也僅限於說聲謝謝而已,一時間反而是有點手忙腳亂,忙不迭的答道:“不麻煩、不麻煩!”說完又自己笑了起來:“本就是賺些辛苦錢,哪有嫌麻煩的道理!”
大媽正要再說兩句,坐在對麵的年輕人插口問道:“張姨,我的麵好了麼?”
大半夜來這個小攤子上吃東西的人要麼是吆五喝六的跑來喝酒,要麼就是為了填肚子,不過不管是為了什麼,一般都會在鮮辣的湯裏煮上個方便麵。
大媽對來攤子上吃東西的熟客都記得很清,這年輕人雷打不動的每次都要煮兩袋方便麵,根本不用他說,大媽早在他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放到鍋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