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誌正要開口解釋什麼,卻見到那婦人突然鬆開了捏著刀柄的左手,心口的鮮血噴湧如泉,濺了母子倆一身。
那婦人騰出雙手,他用力地捧住修兒的臉,然後扳著孩子的臉,麵向眾人,隨後右手顫抖的指向麵前眾人,說道:
“修兒,他們既然看見了你,那你也無法幸免了,那你此刻,就去看清他們的臉,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樣子,咱們死後,就算變成厲鬼,都要糾纏他們永生永世!修兒,你記住、記住……”
然後婦人的聲音戛然而止,指向眾人的右手忽的垂了下去,已是咽了氣……
那叫做“修兒”的孩子,便倔強的坐著,渾身上下濺滿了父母的鮮血,但充滿怨毒和仇恨的雙眼卻在死死的盯著眾人,目光特意的在拓拔誌與拓拔逐鹿兩父子臉上停留——他這是在死命的想要記住“仇人”們的長相,好死去後化為厲鬼索命。
他盯著眾人看了許久,麵色逐漸變得鐵青、漲紅、發紫、發烏,最後竟雙眼一翻,暈厥了過去——這是因為突逢大變,心中一股氣上不來,忽的閉氣昏死了。
拓拔誌搖搖頭,長長的歎了口氣,命人將地下兩具屍身妥善安葬,再將昏過去的孩子抱去屋內歇息,然後他將手中兩顆士兵的頭顱摔在了地下,隨後對眾人朗聲道:
“當兵打仗,打敵人,打贏了,屠城搶三天,這是咱們的規矩,那個時候你們想做什麼我都不反對。可是,剛剛這兩個混賬東西,他們做的事你們都看見了,他們殺的是我們荒狼的良民,奸淫的是我們荒狼的女子,毀掉的是咱們荒狼國中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試想一下,你在外麵打仗,同軍伍的人卻殺了你全家,搶了你妻子,毀掉了你的家庭,你是否會憤怒,是否會對這個軍隊失望,是否會對這個國家失望?”
周圍眾人紛紛點頭。
拓拔誌繼續說:
“所以,誰要真有本事,就去殺了我們敵人的全家,去搶敵軍的女人。誰膽敢欺壓良民,膽敢奸汙民女,剛剛那兩個混賬東西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明白了嗎!”
“明白了!”,眾人紛紛答道。
…………
後來那孩子怎麼樣了,拓拔逐鹿也不知道,隻依稀記得在父王拓拔誌訓完話之後,卻發現那個孩子早已離開了屋中,拓拔誌自此事發生後,常常為暗自感到愧疚與自責,引為生平一大憾事。
拓拔誌之後也曾多次派人來白玉州尋找這個叫做“修兒”的孩子,意圖補償,可是一來沒有學名,隻有“修兒”這個小名,無從下手;二來白玉州魚龍混雜,流動人口大,四周鄰居早已搬遷,無人問詢;三來沒有畫像,沒有依據。所以此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
拓拔逐鹿早已經記不清那天的許多事,可是那孩子昏倒前惡狠狠的、充滿怨毒和憤恨的眼神,到現在已過去了四年,卻仍是如同一個烙印一般,讓他久久不能忘記。
這樣的眼神,這幾年在戰場的遺址上,拓拔逐鹿見過了太多太多。
他們都是在戰火的摧殘下,遭受無妄之災的可憐人……
“可是。”,拓拔逐鹿又自言自語道:
“無妄之災,我又何嚐不是呢?我的父母不也是莫名其妙的就慘死在了那秦賊手裏麼?父王、母後……”
思及父母,拓拔逐鹿又是忍不住一陣心痛難當。
……
“嗯……等進了大秦,我便讓阿史那勳他們回去罷,犯不著讓他們與我一同涉險。”
“這狼牙,也讓他們一並帶給叔父吧,反正我已進入大秦了,叔父遠在天池城,也沒法命令我回去了。”
拓拔逐鹿心中思緒翻湧,最終閉目沉沉睡去……
外麵靜悄悄的,安靜的可怕……
拓拔逐鹿卻沒想起,自己剛剛到來時,還有著成群的人在吆五喝六,扯著破鑼嗓子大聲呼和,但為何現在一個也聽不見了呢?
他現在已漸漸熟睡了……
天色也漸漸的暗了下來。
…………
(這白玉州中,竟有著如此之多的故事。拓拔逐鹿出發前與拓拔哈爾、納蘭娜甫的對話也已揭曉。可是拓拔哈爾與那“先生”到底為拓拔逐鹿設立了怎樣的死局?為何嘈雜的半廢棄村落忽然寂靜無聲?前方還有著什麼樣的艱險等著拓拔逐鹿?欲知後事,且看《荒狼舊夢》第八章《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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