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還記得,那當初分家的原因是什麼呢?”
“當初分家,是因為兩派爭執時打了起來,兩邊都死了幾百上千人,為了避免繼續自相殘殺下去,大家才決定好好談,最終才分家的。”
“不錯,現在苗疆十六寨的前身就是當初的大苗寨,百年前大苗寨的聲勢之壯,就算沒有兩萬這麼多,起碼也有上萬人。”
“那當然,隻可惜千戶寨的人太軟弱,不肯為苗王報仇,否則大苗寨仍存,豈能讓江笑書這種狗賊橫行霸道?”阿康說著,不由得啐了一口,顯然是有些不屑。
阿康天性質樸,素來心直口快,這番話脫口而出,卻也沒有過多考慮。
一旁的小念卻看見對麵老者的服飾是千戶寨的,她趕緊扯扯阿康的衣袖,低聲道:
“阿康,別這麼說……”
老者卻不以為意,笑嗬嗬道:
“無妨,你們十五寨的人來了之後,這些話我聽了沒有一百遍也有八十遍了,再聽一遍也無妨。”
這下阿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撓撓頭:
“老伯,我嘴巴快,你別介意。”
老者擺擺手:
“不介意不介意……而且你剛剛說得很對啊,當初的大苗寨雖然人數差了些,可大家統一聽苗王號令,上下一心,隻怕比現在苗寨裏的兩萬人強得多呢……現在的十六寨互有芥蒂,已經發生過好幾次大大小小的摩擦了,若不是大秦軍隊馬上就到,人人都懸著心,隻怕真像有些人說的那樣,咱們苗疆人早已自己火拚起來了。”
阿康深以為然:
“不錯。老伯說得對。”
老者眼珠一轉,冷不丁問道:
“當初的大苗寨如此強大,為什麼在苗王被困後,不是第一時間前去營救,反而自己內鬥起來了呢?”
阿康小念聞言頓時一驚,隨後細細一想,立刻覺得自己從小熟知的故事透著詭異——從苗王被困到兩派分家,這中間起碼有一個月時間,但正如老者所說,似乎大苗寨從沒有過營救苗王的舉動。
簡直太奇怪了。二人心中同時道。
老者咧嘴一笑:
“知道為什麼?”
阿康搶著道:
“應該是因為困住苗王的陷阱太毒辣,大家都救不出來。”
老者搖搖頭:
“錯了,兩萬人,一個月的時間,足以把整座西南山挖去一半了。而苗王宮殿的大門隻是被鐵水澆灌了一道,雖然棘手,要破開卻也不算難事。”
阿康陷入沉默,片刻後,小念突然眼睛一亮:
“莫非……當初大苗寨的人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無法靠近西南山?”
老者點點頭,示意小念繼續說下去。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苗王才被活活困死;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苗王墓才成為了苗疆禁地。”
老者讚許著連連點頭,衝阿康道:
“你媳婦比你聰明多了。”
阿康嘿嘿一笑,十分自豪,小念臉皮薄,小臉一紅,趕緊引回話題:
“可這原因到底是什麼呢?”
老者望向遠處的西南山,喃喃道:
“苗王被困的那天,正是現在這樣的秋季,雨水綿綿,下了整整一天,雨水澆過山嶺,到處都冒出了野草、菌子、藤蔓……你瞧,昨天恰好下了大雨,當時的情形隻怕與現在差不多呢。”
說著,他的手指向幾人身旁的一刻大樹,阿康小念順著看去,果然在樹幹上看見了新冒出的菌子。
“大家都待在家中休息,直到第二天,有人才發現苗王宮殿被鐵水封住了。這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大苗寨,人們紛紛爬上西南山,更有不少青壯年,提著鋤頭、鐵鏟準備營救苗王……”
老者說到這兒,卻話鋒一轉:
“你有沒有聽說過,千戶寨這一年來不斷有人中邪的事情?”
不是在說營救苗王麼?怎麼突然說這個?二人一愣,隨後小念道:
“中邪?是你們這裏盛傳的那個‘中原人的詛咒’麼?”
“不錯。”老者緩緩道:
“中邪之人,會失去神智,攻擊身邊的一切活物,而我們千戶寨這一年來,每次中邪不過寥寥幾人,最多的就是這次,卻也隻有十七人而已……”
阿康忍不住道:
“十七人,而已?”
“十七人聽著倒是不少,可如果和兩千人相比呢?”
“什麼!”“怎麼可能!”
無視二人驚詫的目光,老者低下頭,目光中帶著憐憫與傷痛:
“在苗王被困的那天,西南山上起碼有兩千人中邪,他們發了瘋似的一樣攻擊身邊的同胞,一旦有人死去,便會立刻被他們分而食之,簡直比最殘忍的野獸還要不堪……西南險峰,高逾萬仞,可在那天過後,半邊山峰都被染上了血色,山林中到處掛滿了斷肢殘骸、腸肝肚肺,暴雨衝刷了一天一夜,血腥氣飄散數裏,無數的屍體滾落在白水河,竟將河流都阻斷了……中原有句詩叫‘殺人無昏曉,屍積填江灣’,寫得傳神極了,卻也難以描述當時慘狀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