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於燼眼皮一跳——這不就是自己在夢裏的第一句話麼?
“當時吹到哪兒來著?對了,我正在說秦城陽春館花魁和我之間的愛恨糾葛,你倒好,哐一下跳起來,叫我閉嘴,那眼神語氣,簡直是要吃人。”
盛於燼大驚——我在“夢”裏的所作所為,居然會映射到現實?
“……小爺我能他娘的慣著你?馬上就起來質問你了,我說你發什麼顛?你卻一把握住刀柄,說什麼我罵你野狗,我再罵你就砍了我。我尋思我也沒罵街啊,尋思到一半兒呢,你一刀就劈了下來……”
盛於燼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麼——砍了一刀過後,自己一定是呆在了原地,但眼神卻四處遊動,口中喃喃自語,說不定表情還十分複雜。
在他們眼裏,我一定是癲了。盛於燼默默想著。
“我們終於反應過來,是你這家夥發癲了,正準備上來抓你呢,你倒配合得緊,刀一扔,往後一躺就不管了……然後就是現在了。”
盛於燼默默撿回雙刀,隨後對朱煜錦道:
“對不住,毀壞這麼多東西,我賠你。”
朱煜錦擺擺手:
“無妨,盛少俠你……身體沒事吧?”
盛於燼搖搖頭:
“喝多了發酒瘋,現在酒已經醒了。”
除了師父,他從未告訴任何人,自己腦中有另外一個“他”,自然也不會告訴朱煜錦了。
更重要的是,即便知道自己方才失態的真相,盛於燼心中那種不安與危機感卻依然揮之不去,反倒越來越深了。
盛於燼強烈的想要離開這裏。
“這是賠你的,不夠再找問我要。”盛於燼塞過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隨後不由分說的道:
“我要走了。”
見狀,江笑書立刻皺起了眉。
“盛少俠你留……”朱煜錦一驚,正欲挽留,可盛於燼腳步很快,一個大步就已出了門,朱煜錦隻好跑到窗邊,開窗大喊:
“盛少俠,我送你。”
“我自己能走。”盛於燼的聲音自雨中傳來。
朱煜錦討了個沒趣,苦笑道:
“盛少俠真是挺……獨特的。”
“(biáng)當!”身後傳來一道響聲。
一扭頭,隻見江笑書竟也已醉倒了,狠狠的摔在了地下。原來他喝的酒早已過了他的酒量,此時已支撐不住了。
門口突然“嗖”的一聲,朱煜錦抬頭,竟是盛於燼又回來了。
盛於燼耳目極明,竟在暴雨中都聽到了江笑書摔倒的聲音。
盛於燼立刻折返,二話不說便扛起了江笑書,向外走去。
“盛少俠,外麵雨大,今晚便留下來吧。”朱煜錦連忙道。
走到門口的盛於燼頓了頓,隨後扭頭道:
“我和江笑書睡覺都認床,我帶他回去了……這裏就請你和向前輩收拾一下吧,謝謝你們。”
隨後盛於燼扛著江笑書大步奔入雨中。
“這……”朱煜錦手抬起一半又放下,隨後他搖搖頭:
“盛少俠行事作風,未免……他身為晚輩,怎麼能讓向伯您替他收拾這一地狼藉呢?豈不是有些無禮?”
向羽風猛吸一口煙,隨後緩緩道:
“他剛剛轉頭的模樣你看見沒有?”
“嗯?”
“他轉頭時,上身未動,臉卻幾乎正麵朝後。”
“此乃……鷹視狼顧之相!”
“嘿,這荒狼人時而狠厲、時而質樸,時而木訥、時而多疑……我看他不是深藏不露,就是真的有什麼癲病。”
“當真是好古怪的人。”
“別想了,咱們爺倆兒把這爛攤子先收拾了吧。”
“是。”
…………
大雨中,盛於燼越跑越快。
他雖然出生貧寒,卻也不是全然不懂禮數之人,方才之所以如此無禮,是因為他的心已經全然亂了。
從“夢”中醒來後,盛於燼便一直處在不安之中,他不明白這種不安從何而來,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這敏銳的直覺曾無數次救了他,所以他立刻離開了朱家吊腳樓。
當聽到江笑書摔倒時,盛於燼心中的不安達到了頂峰,他那一刻隻有一個想法。
沒有任何人值得相信,我要叫齊所有同伴,立刻離開這個見鬼的苗寨。
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失態。
“啪啦啪啦……”盛於燼撒開丫子狂奔,雨水被他踩得四散飛濺。
突然,盛於燼停了下來。
他猛的扭頭,利箭般的目光射向身後的一片漆黑。
有人,好多個武功不弱的人。
一道閃電撕裂夜空和雨幕,照亮了那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