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巴山深處(1 / 2)

巴子城頭青草暮,巴山重疊相逢處。

綿延千餘裏的大巴山,東端伸延至鄂西,與巫山相連;西接摩天嶺;北以漢江穀地為界。內中地勢複雜,峰高水秀,層巒疊嶂,氣象萬千。值四月正中,巴山之內草木繁盛,山花遍開,鶯飛兔走,一派生機盎然之像。

便在這蒼茫千裏深山之中,落根著一座山村,約有三、四十戶人家,因村民多出趙姓,因而得名趙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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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亢的雞鳴聲將山村初晨的寧靜打破,新的一天開始了!

打了一個淺淺的哈欠,蘇醒抬頭看看窗外愈見明亮的天色,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夜讀直至天明,身體已經略顯倦意。

吹熄了桌案上那盞已經撲閃將滅的油燈,蘇醒站起身,推開簡陋的屋門,緩緩地走到了自己的木屋。

門外的晴空一碧如洗,不見半絲雲朵,便宛如一整塊晶瑩剔透的巨大藍色寶石。遠處的群山綠隱蔥翠,如薄紗般的雲霧輕環縈繞,景色動人之極。

“蘇先生早啊!”

一位老漢擔著兩桶水,正好自小木屋前經過,見著蘇醒出來,立時笑著招呼了起來。

老漢雖然已年逾六旬,但鶴發童顏,聲音洪亮,身體強健得尤如壯年男子一般,雖然肩擔著兩桶水,步履仍自輕快異常。

蘇醒隻是輕點了點頭,卻沒有應話。

“蘇先生,看您的樣子,莫不是又一宿沒睡?”蘇醒那淡然得近似冷漠的麵色並未驅散老漢的熱情。略作觀察之後,他又語帶關切地說道,“莫嫌老朽多話,先生常常這般通宵讀書,怕是會虧欠了身子。”

“恩!”蘇醒這時才輕應了一聲,表情淡冷如前,沒有一絲變化。不熟悉的人若是見了這幕情形,多半會以為蘇醒目中無人,不識禮數。但相處日久,老漢早知“蘇先生”隻是生性如此,兼且寡言而已,心中其實並不存半分瞧不起人的意思。

突然間,似乎想起了什麼,老漢停下了腳步,肩上的水擔並沒有放下,隻是以左手扶著扁擔,騰出右手,輕捋頷下的花白胡須,嗬嗬笑道,“蘇先生,今日天還未亮時,阿山那孩子就上山去了,隻說是要捉隻山雉野兔給先生中午下菜。搗弄這些活什,這孩子最是拿手,肯定不會空手回來,回頭讓他收拾幹淨了,就給先生送過去。

雖說不是什麼值錢之物,但畢竟也是這孩子一番心意,請先生無論怎樣都要收下……”

說完這一番話,老漢或許怕對方推辭,也不待蘇醒接上一兩句話,便健步如飛擔水離去。

約莫走出百餘步遠後,見身後沒有傳來蘇醒的聲音,老漢才算放下了心,緩下了步子來————說到蘇先生,雖說他不大喜歡與人來往,而且終日不見笑顏,但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大好人。

便說在上個月裏自家發生的那件慘禍,若不是有蘇先生在,一家老小怕是離絕路已經不遠了。這些天來,雖然有心感謝,但無奈家裏實在困窘,也虧得孫子阿山在捉雉捕兔上頗有一手,三天兩頭便能捕上一兩隻山雉野兔,送給蘇先生也算是一分心意。隻是蘇先生好幾次都沒肯收下,弄得一家人越發過意不去。

今日裏特意招呼過後,想必蘇先生應該不會再推辭了。想到這裏,老漢咧嘴嘿嘿一笑,步子越發輕快了起來……

盯著老漢逐漸遠去的身影看了片刻,蘇醒收回了視線,稍稍舒展了一下手腳後,又回到自己的木屋內。

這座純以木料製成的小屋,結構頗為簡陋,屋外沒有做任何修飾,屋內共分兩間。外麵的那間既是廚房,又是堆放各式雜物的地方,裏麵隻有幾件粗木家具,做工並不精致。有些是山民所贈,也有些是由蘇醒自己製作而成。

裏麵那間,則勉強可以被稱作寢室,裏麵除了簡陋的床鋪之外,倒是有一個做工不錯的書架,架上整齊地擺放了不下百本線裝書籍。這些書有新有舊,不少紙張甚至已經泛黃,略有殘缺。不過怎麼看來,這百來本書籍也與這個粗陋的房間感覺很不匹配。

簡單洗漱後,也不更衣,蘇醒便直接先去了屋後不遠處的小土坡。距離並不遙遠,百十來步的路程。

土坡的麵積約有兩、三畝,除了行腳的路徑之外,其餘地方皆是梯形的田地。這裏是山民們特意為蘇醒所開辟的,供他種植些瓜果蔬菜所用。

幾畝地裏,蘇醒全部種上了芸薹菜(注:在我國古代,油菜稱芸薹)。芸薹開花前能食用,菜籽中含油也高,可做榨油之用,而且種植簡單,不需過多的照料,算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芸薹的花期本在二、三月,如今已經四月見中,本來早應是花殘籽成。然而山裏的氣候水土異於平原地帶,開花較遲,此刻卻正是爛漫之時。菜苔頂端綻放著的明黃花瓣,在滴滴清晨朝露的襯托下,分外嬌豔。花唇散發出的濃香,舒散在早晨清新的空氣裏,充溢了像芬芳馥鬱醇酒一樣的甜蜜、濃烈的氣息,熏人欲醉。成千過萬的芸薹花朵,鋪墊出了滿地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