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我這個局外人看來,”芸姬抬起臉凝視我,唇角淺淺上挑道:“都覺得好生心寒呀。”
她腕上的翡翠手鐲相碰,叮咚一響,聲音極為清脆悅耳。
沒等芸姬把話說完,師父微眯雙眸,側目看了她一眼,冷聲打斷道:“你閉上嘴,我也不會把你當啞巴。”
我記得雪令曾經和我說過,蓬萊仙島的芸姬姑娘不大好相處。
然而眼下的芸姬聽了師父的話,卻是不怒反笑,嬌嗔一聲道:“容瑜師兄,我這樣說,還不是因為擔心你的挽挽……”
芸姬說到這裏,又極輕地歎了一口氣,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容瑜是你的師父,他含辛茹苦養了你這麼多年,從一隻小九尾狐到如今的絕色尤物,怎麼還比不過送你麒麟的那個人呢……”
她湊近了一步,麵上依舊笑吟吟,“何況那個人,還不定是瞧上了你的什麼,傾城美色還是單純好騙?心懷不軌地送了一隻麒麟給你,又哪裏及得上你師父一半呢。”
我始終沒有應聲,將目光移到了師父身上,卻見他眸色淡淡地望向遠景,沒再打斷芸姬的話,可能是覺得她說的蠻對。
芸姬講完這番話後,臉上柔和動人的笑意猶在,卻是狠狠一拂袖,抬腳踩上了二狗的爪子,“不如讓姐姐教你一些規矩,先教這個蠢笨的麒麟,再來教你這隻九尾狐狸精……”
我尚未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踩二狗,就聽到二狗“嗷嗚”一聲哀叫,淒慘地回蕩在整個王城花園內。
待芸姬緩緩鬆開腳,我才看見二狗的爪子被她踩出了血。
“對不起啊挽挽……”芸姬輕抿柔潤的紅唇,半倚在師父的肩頭,“姐姐的鞋子上嵌了幾塊玉石釘,可能有點硬。”
光潔的青石地板上,殷紅色的麒麟血流淌了一片。
二狗拖著那隻淌血的爪子挪了挪,可憐至極地抬頭將我望著,雙眼蓄滿了要掉不掉的淚水,顯然是爪子疼到了極致,反而哭不出來了。
我有一瞬的怔然。
祥瑞麒麟天生控火,在來王城花園的路上,我親眼看到二狗打了一個噴嚏,濺出的星點火花便燒了一片青草。
我挨在它身邊蹲了下來,嗓音低澀地問道:“二狗,她踩你爪子,你怎麼不放火燒她?”
我家二狗沒有吱聲,隻是用腦袋蹭了蹭我的手,四爪朝天原地放翻以後,我才看到它毛茸茸的脖子上插.了一根銀針。
“銀針也是我放出來的。”芸姬吹了吹蔻丹紅指甲,大大方方地承認道:“我爹是蓬萊仙島的島主,他從前替天帝養過一隻祥瑞麒麟,我那時就常用銀針紮麒麟脖子上的氣脈,隻要輕輕一戳,它們就沒辦法噴火了。”
“容瑜師兄?”芸姬抬頭望向師父,話中帶笑地問他:“還記得那個時候嗎,我爹為了照顧麒麟,沒空教你蓬萊劍法……”
師父緩慢彎下腰,抬手要將二狗脖子上的銀針拔掉。
二狗嗚嗚嗚地哽咽出聲,用沒流血的爪子擋住師父的手,不讓他碰到它的脖子。
師父伸出另一隻手,二狗沒有好爪子可以擋,隻好目光絕望地任由師父拔去那枚銀針。
銀針紮在氣脈上時,隻有些微的刺疼,但是拔出來的那一瞬間,卻有刀鋒戳喉的劇痛感。
可是這一次,二狗沒有叫出聲。
它仰著臉看我,眼中流出的淚水淌成了一條小河。
“祥瑞麒麟天生天養,受了傷以後沒有藥可以上。”師父扔掉手中銀針,嗓音平淡道:“把它關在院子裏,靜養十幾年吧。”
把它關在院子裏,靜養十幾年。師父這樣和我說。
他卻沒告訴我,這隻麒麟被踩斷了腳筋,就算養好了傷,那隻爪子也不能再用了。
夜色正濃,瑟瑟涼風輕慢不絕,帶著絲絲入骨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