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個時辰,”我把手心的汗擦在裙擺上,強作鎮定掏出一小袋地瓜幹,“如果容瑜長老不來,我就隨你們進去。”
日影在斑駁的宮牆上漸漸淡了下去,樹杈上的烏鴉不知啼了多少聲,我手裏那把地瓜幹早已吃完。
黑室使者再次躬身行禮,恭敬道:“大人,我們已經等了兩個時辰。”
“我知道了。”我喃喃答道:“走吧。”
剛踏入冥洲黑室的正門,潮濕腐敗的氣息和濃稠的鮮血味就撲麵而來。
幽暗深廣的長廊中,昏黃的燈影漏了滿地,兩側都是天山玄鐵鎖死的牢房,痛苦至極的呻.吟聲和慘叫聲從那門縫中溢出來,令人心驚膽顫,毛骨悚然。
手提血燈的黑衣侍女打開一扇鐵門,引我走了進去。
天花板上吊著一盞油燈,房內無風,可那盞油燈卻在晃蕩,曲折的光影折在房屋中央的鐵床上,將粗糙的鐵鏽映得更紅。
月令鬼玉牌再次懸空,周身圍繞著一層黑霧。
黑衣侍女欠了欠身,對我溫言軟語道:“等到三百杖結束,鬼玉牌上的懲戒令便會自行解除,重新回到您手中。”
兩個壯漢提著一桶赤椒油走了進來,油水滾沸,冒著駭人的白氣。
幾個黑室使者站在門邊,其中一個雙手捧出笞杖,擲於油桶中轉了幾圈,再拿出來時,那幹硬的笞杖就沾滿了辛辣的沸油。
我窒住,指尖已然涼透。
“這是容瑜長老特意囑咐的。”一旁的侍女解釋道,一邊還向我展示長老令上的文字,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直到第一杖重重打在我背上,我還不相信師父會這麼對我。
杖責三百下,他大概是想直接打死我。
受刑時原本要趴在鐵床上,但我執意要靠在牆邊站著,我和行刑的使者兩相僵持了一會,那位壯漢最終還是同意了。
倒是一旁的侍女再次開了口:“恕我直言,最多第二杖以後,您就站不穩了。”
第二杖下來時,我雙手都按在堅硬發冷的牆壁上,背後痛的仿佛不再是自己的後背,雙腿也仿佛懸空了一般,完全使不上力氣。
果然站不穩了。
我麵對著慘白的牆壁,想到從前等師父回家的時候,門邊的牆也是這麼白,隻要他一推開木門,我就會又跑又跳地撲上去,高興的不行。
但是每一次、每一次都會被他拽著脖子後麵的毛直接扔飛。
後來我化形,即便九尾狐天生一副好皮囊,化形之後必然傾城絕色,他仍舊不會多看我一眼,和我說的話越發的少,回家的次數也越發的少。
那日的朝容殿,我送師父的瓷瓶碎了一地,換不來他一語置評。
我終於明白,也許他不僅不想理我,不喜歡我,甚至還很討厭我。
第三杖過後,汗水從額頭滾落,我疼得快要暈過去,然而周圍的一切卻突然安靜了。
黑室使者手拿笞杖在油桶裏攪弄的聲音沒有了,侍女小聲計數的聲音沒有了,行刑者沉重的呼吸聲也沒有了。
我轉過身,看到他們這些人全部恭敬地跪了下來。
“屬下見過君上。”他們謙卑伏地,行著大禮,異口同聲地說道。
天山玄鐵製成的鐵門邊,夙恒神色平靜一如往常,他的身後站了幾十位冥臣,不知道為什麼會跟他跟到這裏。
而後我想起來,大概今天是君上和群臣巡視冥洲黑室的日子。
夙恒拉過那扇鐵門走了進來,經過千錘百煉的堅硬門框陡然碎成殘屑,紛紛揚揚散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