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臉上一紅,矜持地推拒:“不,是你的土豆碎的好。”
爾後,他拉上了她的手,手心微有緊張的汗意,“我們就像這樣,過一輩子好不好?”
“好。”江婉儀爽快地回答。
當夜木槿暗香,繁星似錦,江婉儀抬頭看天,說了一句:“這些星星可真是漂亮。”
她夫君又很興奮地接話道,他在他們的臥房上搭了一個天台,那裏看星星可以看得更清楚。
於是過了一會,江婉儀的夫君就帶著她坐在天台的藤椅上,看滿天璀璨耀目的繁星。
因為實在很想表現自己,他還帶來了名貴的焦尾琴。
江婉儀看著他那雙期待的眼睛,從善如流地說:“那你彈一首曲吧。”
傳說中整個郢城隻這公子一個人會彈的九拍音律婉轉響起,十指交錯琴聲繞耳,手法繁複餘音悱惻。
琴曲倏爾又急轉淩厲的變徵之聲,宮商角徵羽五音次第挑開,鏘鏘然如戰場刀戈。
隻一會,仲春的晚風漸起,琴聲戛然而止。
風有些涼了,公子站起來想抱她回房歇息,這時江婉儀突然開口說道:“不要走,我想再看一會。”
她夫君解下外衣蓋在她身上,江婉儀說:“我雖然喜歡看星星,但是很少會去看,因為夜晚一般要行軍。”
她夫君回答,那我以後天天帶你來看星星,也不用行軍。
江婉儀笑了起來。
她一笑,十幾日前被那個衛兵戳了的傷口開始泱泱流出鮮血,但是夜色濃重,不易察覺。
江婉儀轉過頭來,她被常年的風沙刀劍磨出粗繭的手慢慢搭上他錦緞的袖口,她看著他說道:“沉之,我心裏很高興。”
然後,又好像自覺還不夠一般,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真的很高興。”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柔聲叫他的名字。
一聲沉之,激動得他有些微微發抖。
“你高興就好。”公子沉之回答:“你高興,我也高興。”
一片薄粉的木槿花瓣被晚風吹到那錦緞的青色袖口上,公子他正準備將花瓣拂走,就發現江婉儀的手了無生機地在頹然間落下。
他趕緊握住那隻手,而後掌間一片觸及死物的冰涼。
這位聞名郢城的貴公子踉蹌了一步,抖著手去探她的鼻息,揮袖就碰翻了他一向視如珍寶的焦尾琴。
古琴素來嬌貴,當即落地摔碎。
可他沒管那琴,他隻看江婉儀。
江婉儀的魂魄已經站在了我身邊,兩個無常在她的脖子上套了鎖魂鏈,我拿起死魂簿看到她的名字已經消去,如此一來,她就又是閻王生死簿上的人。
江婉儀被無常牽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她的夫君。
夏沉之錦緞的繡竹華服貼在藤椅勾花扶手上,青衣白衫,還沾著方才和麵時留下的麵粉。
他抱著她冰涼的身軀喚她的名字,在他叫到嗓音幹啞喉嚨血腥的時候,終於沉鬱徹骨地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