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百鬼(2 / 2)

相反的是,雖然沒見雞鳴山,可在彩墨坊的左側,卻也有著一座隱匿於夜幕中的深山,山頂似乎有座神祠,在夜色裏泛著微光。

而倏忽間,身後彩墨坊中喧鬧的市井聲也歸於沉寂,濃濃的夜霧從勾欄瓦舍間湧出,將整座彩墨坊都暈染成了一片混沌。

徐之雲漸漸的看不清遠處的燈火,她緊張地攥緊了雙手,指甲都刺到了掌心。

梆梆!

突然夜霧裏傳來了兩聲打梆子的聲響,那鑼槌如同敲在了徐之雲的肝膽上。

“夜雨陰潮,防水防盜!”

“小心燭火,緊閉門窗!”

打更人的聲音打破了夜裏的沉寂,悠遠綿長,由遠至近,可現在明明還沒到一更天啊,譙樓裏的打更人又怎麼會敲著梆子穿街走巷。

徐之雲左顧右盼,卻不見了來時的路,更不知應該走向何處,隻有那深山上的神祠亮光與山腳下的兩間鋪子燈火能照亮一旁的闌水和廊橋,似乎已經是出了彩墨坊的地界。

左側的鋪子青磚灰瓦,黃布招子斜掛在門口,上麵寫有香鋪二字,店中坐著一個老翁,此刻正扶著木案昏昏欲睡,右側則是一間酒肆,埋著七口半截入土的大紅酒甕,不見賣酒的博士。

而上山的山門就夾在這兩間鋪子之間,山門是紅梁木修的,並未請高手匠人雕刻,質樸無華,甚至連個牌匾都沒有掛上。

徐之雲感覺自己好像迷了路,因此上前詢問起香火鋪子的老翁道。

“老先生,請問這裏是哪裏?”

聞言,老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道。

“霧野山啊,小姑娘是來上山拜神的吧,不巧哇,前些時日山上的神祠被貴人出資修繕了,這兩日拜不得神。”

“霧野山?”

徐之雲不禁疑惑,她也來過幾次棲霞寺,可從來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麼霧野山,更不用說山上的神祠。

鬼使神差的,她卻離開了香火鋪子,不自覺地朝山上走去。

可徐之雲卻沒注意到,香火鋪子裏老翁身旁所掛著的黃曆上赫然寫的是麟功三年。

………………

霧野山的山梯由青岩鑿刻,清冷的月色灑在青石的凹縫裏,映著森然的水光。

不知在山梯上走了多久,徐之雲身後的鋪子、燈火、闌水都在霧氣中揉成了一團混沌。

隻有山梯兩闕的桃林是這一片濃墨中的緋色。

大玄三月素來也稱作桃月,在浮玉山的山腰上就栽種了大片的桃林,每逢三月,桃花緋如烈火,令人流連。

可眼下明明是霜寒月,又怎麼會有桃花綻開,而那兩闕的桃林看上去也不見絲毫的生氣。

徐之雲走了片刻,發現前麵有一座供人歇腳的六角小亭。

而涼亭中走出了一人,此人作書生打扮,頭戴冠巾,著翠綠長衫,在身後還背著一隻紅木製的書箱。

書生瞧見了徐之雲,三步上前後叉手行禮道。

“姑娘,敢問這裏可是庸都?”

他口中的庸都位於大玄西陲的蜀地,以前曾是舊朝首府,底蘊甚至比起玉京城更加悠久,但在大玄建國後,定下了玉京為帝所,舊朝的庸都就成了輔都。

徐之雲後退了兩步,繼而回答道。

“庸都?這裏是玉京城。”

“什麼?!”

麵色慘白的書生聽到這不是庸都,急忙上前追問,可他一個踉蹌,那脖頸上的頭顱竟然掉了下來。

感覺自己的頭顱掉了,書生俯下身子去摸索頭顱,而就在他彎腰的一霎那,在他背後的那個書箱中竟然也軲轆軲轆滾出一個圓滾滾的物件,好家夥,也是顆血淋淋的人頭。

書生慌了神,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該撿哪顆人頭。

而徐之雲更是瞪大了雙眼,想大聲呼救,可到了嘴邊卻成了無聲的呢喃,她喉嚨裏好像被人塞了一塊冰,一直涼到了肚腹。

在山梯兩闕的桃林中,有著更多身影逐漸浮現。

先是在彩墨坊裏兜售羹湯的老者,他捧著一碗甜湯,可甜湯裏的佐料卻不是糯米和紅豆,而是沉浮著碎骨和穢物,猩紅一片。

還有粗布麻衣的挑擔貨郎,兩頭的擔子裏挑的全都是人手人腳。

佝僂著身軀的老婦人,手中拄著的是串糖葫蘆的扡子,可竹簽上穿的不是山楂和糖霜,而是一顆顆血絲密布的眼珠。

也有膘肥體壯,圍著油膩長褂的屠夫,他手裏攥著的剔骨尖刀明晃晃、亮堂堂,緊接著一刀就刨開了自己的肚皮,一刀下去,心、肝、脾、肺、胃嘩啦啦地滾落了一地。

眼前的景象仿若成了人間煉獄,漫山遍野的倀鬼摩肩接踵,張牙舞爪。

整座霧野山上冥火幽幽,妖氣衝天。

如魑魅魍魎,百鬼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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