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懷川正想到悲傷處,聞聽邵雍問話,始才回過身來道:
“據我推測,若幹年後,先生之墓怕有被盜之嫌疑。還是宜早牽出孤山,方算穩妥。”
不待邵雍回答,梅生卻在一旁言道:
“這位哥哥無需多慮,先生墓中僅有一方端硯及其發上的一枚玉簪,別無他物。
況世人皆知先生素來清貧,哪個盜墓賊又會煞費苦心光顧呢?”
洛懷川見梅生不以為意,隻好作罷。對著‘和靖先生’的墓碑連連三拜。
祭拜完先生,梅生又將幾人讓到一座亭子裏,轉身取回一軸畫卷,遞與邵雍道:
“邵哥哥,先生臨行前曾言道,有朝一日你自會來探望與他。遂特意囑咐我將這幅畫送與你,說你打開一看便知。”
邵雍接畫在手,心裏不禁納悶。待展開一看,竟是一副寒梅圖。
但見月下一株清幽香逸的梅樹下,有一方幾,林逋手執金樽席地而坐。
身旁一對白鶴正互啄著羽毛。邵雍見方幾上猶有一隻空杯,瞬間不由得潸然淚下。
這不正是數年前自己來拜訪時,與林逋踏著清冷的月光於靜謐的小園中漫步,又對坐在梅樹下,嗅著暗香幽幽,開懷暢飲之畫麵麼?
再看旁邊還有一首清麗的小詩,邵雍不禁隨口吟道:
眾芳搖落獨暄妍,
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
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須檀板共金樽。
洛懷川聞聽這首再熟悉不過的詠梅詩,想到現代時,自己隻曉得死記硬背,並不會理解裏麵的意境有多深。
如今見畫中人,猶見林逋麵,不禁讚道:
“和靖先生’的詩作直抒胸臆,文辭孤峭,恬淡灑脫。一筆行草更是瘦挺險勁。然其雖善繪畫,卻惜之如金,從不外傳。
如今竟與先生一幅完整的詩畫,足見其待先生之意誠了。”
邵雍也深有感觸道:
“菊以淵明為知己,梅以和靖為知己。我以先生為知己。得其一人足勝百人,晤其一麵足念幹古。
懷川,你與魏勝先回吧。今夜我要守在先生墓旁,與其再次暢飲。”
“先生以和靖為知己,我則以先生為知己。不然也不會萬裏遙遙追到此地。
今夜雖無寒梅疏影橫斜,卻有修竹幹杆隨風搖曳。
你我何不舉杯邀明月,吟詩酬故人?若幹年之後,未嚐不是另一段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