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雍聞言,腦海裏不僅勾勒出一副洛懷川的樣貌來,口裏言道:
“這小子倒是頗有些膽識,竟敢自稱‘神棍’?”
呂公著不知此言的真實意味,還以為他是在誇洛懷川,遂恭敬地請教道:
“王弼以來皆掃象言理,陳摶老祖則主張掃辭而尊象,隻傳《易》圖,以象數明《易》理,不知兄台對此有何高見?”
邵雍被他一問,沉吟片刻,方才言道:
“羲皇畫卦,意在以最淺顯之圖畫,來解玄奧之《易》理。
故未曾立有文字,唯有八個基本符號,意在使天下黙觀其象罷了。
事如其象則吉凶應,違其象則吉凶反。此羲皇之所不言而教也,故稱‘無字天書’。亦是其畫卦之本來麵目。
然自周公做係、爻辭、孔子作十翼後,世人便一味地拘禁在文字上做功夫。
致使卦畫微旨難顯,天地隱幽難窺,不得不說是一種悲哀。”
“哦,此番言論倒是聞所未聞,若按兄台之意,《易》道之行與不行,莫非在於卦畫清明與否嘍?
但不知孔聖人做《易》,究竟是對是錯?”
譚巽聞此,也饒有興致地加入到二人談話之中。
邵雍看著二人迷惘的神情,頓了頓,繼續道:
“正因《易》道不行,聖人方不得已而為之辭。
乃是希冀學人透過語言文字之拘攣,重於羲皇心地中馳騁。隻可惜,鮮幾人能真正曉得聖人之心意罷了。”
呂公著若有所思地以手指敲著桌子,許久方才言道:
“那兄台又如何看待王弼‘得意以忘像’之說呢?”
“道即存於萬事萬物間抽象之理,乃借先天象數之形式表現出來。
深究這些象數符號,便可厘清萬事萬物之共性,即世人口中言說之規律。
故王弼強調,若過於執像,便得不到產生意(義理),並能說明意之真像了,故需得意以忘像。”
“原來如此,我一直以為王弼是義理派,反對像數的,卻原來是誤解了。”
譚巽若有所思道。
邵雍見其不如呂公著理解的透徹明朗,遂又進一步做了解釋:
“王弼認為卦象之言、卦象、義理三者間是遞進表訴與被表訴之關係。
主張通過言而達像,再從像通意。然既得真意,又不可執著言與像,豈非正與聖人同?”
就這樣,三人邊吃邊聊,越談越投機。飯食過後,譚巽跟著呂公著去了呂府棲身。
邵雍則婉拒了他的相邀,獨自回到了益昜客棧。
除了飯食時間能見到他的人影之外,餘下光陰皆獨自在屋內苦讀。
一晃殿試時間到了,這日黎明時分,邵雍便隨著一起參加殿試的貢士來到殿後的丹陛下排隊等候,並領取宮餅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