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得仁宗閉口不言,久久方才緩緩言道:
“遷都洛陽並非本朝才有爭議,開寶九年(公元976年)三月,太祖西巡洛陽之時,便已萌生此念。”
“官家,據臣所知,太祖之所以有此想,乃因其打小在洛陽夾馬營出生。
又度過了難忘之童年時光,一時懷舊也是有的。然最後還不是依了太宗之建議,作罷了。”
“是呀,不過若按太祖當年之心思,範卿之言也不無可取之處。”
呂夷簡見仁宗言語之間並未全盤否定範仲淹之建議,遂也不再多言。隻字未提閻文應之事,便告辭離去了。
仁宗對此倒是頗感意外,認為呂夷簡行事還是比較妥帖謹慎的。
再說範仲淹回到開封府後,一心等著尚宮局對閻文應的調查。
誰知調查未等到,卻聽到滿朝皆在盛傳呂夷簡汙其迂闊之傳聞。
登時怒發衝冠,連上《帝王好尚論》、《選賢任能論》、《近名論》、《推委臣下論》四論,公然與呂夷簡針鋒相對。
不但在四論中譏指時政,更將呂夷簡比作漢代佞臣張禹。與其交好的幾人皆為之搖旗呐喊,站在呂夷簡的對立麵。
此舉徹底將呂相激怒,遂聯合幾位朝臣指出範仲淹越職出事,薦引朋黨,離間君臣等幾條罪狀。
雙方交替上折,各不相讓。仁宗為了息事寧人,遂罷去範仲淹權知開封府之職,將其貶謫到偏遠的饒州任知州。
範呂之爭,牽連甚廣。秘書丞餘靖、太子中允尹洙先後上書為範仲淹據理力爭。
館閣校勘歐陽修雖未直接發聲,卻修書一封與高若訥,責備其身為諫官,竟對範仲淹被貶之事置若罔聞,明哲保身。
最不憤的,當屬蔡襄了。大筆一揮,寫出了一首磅礴之作《四賢一不肖》詩。其中後四句:
四公稱賢爾不肖,
讒言易入天難欺。
朝家若有觀風使,
此語請與風人詩。”
於其中直言稱讚範、餘、尹、歐四公為賢,獨高若衲不肖。”
當洛懷川得到範仲淹被貶出京的消息後,著實震驚不已。
急匆匆命人備好一桌上好的酒菜,駕著一輛馬車,奔赴郊外為其踐行。
由於諫官多懼於朋黨之嫌,竟無人敢為範仲淹辯駁,更無人敢來相送。
獨龍圖閣直學士李紘、集賢校理王質到郊外的“贈柳亭”為其餞行。
李紘道:“希夷兄此去山高路遠,宜多珍重為盼。”
王質也近前握住他的手,諄諄告誡道:
“希夷兄生性耿直,不懼權貴。隻為言公理,不為謀私利,實乃我等為官者效法之楷模。”
範仲淹背剪雙手,仰望著天邊自由翱翔的雲雀,神色悲愴道:
“餘靖因上書批評官家罷黜與我,已被定為範氏朋黨,罷為藥州監酒稅官。
尹洙也上書自薦朋黨,乞從降黜,結果也去郢州做了監酒稅。
歐陽修被貶為夷陵縣令,蔡襄更是受了牽連。
因此,我走之後,你二人切勿再具折為我辯解,以免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