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2 / 3)

“那就好!”蘇玉仿佛吃了定心丸般舒了口氣。

“你,到底怎麼了?”突然間這樣問,讓衛星樓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而蘇玉很快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她一把從濕淋淋的發髻上拔下一隻簪子,簪柄尖銳異常,衛星樓心叫不妙,一聲:“不要!”尚卡在喉嚨裏,女人已是手起簪落,沒有絲毫猶豫的便朝自己臉猛然刺去。

“你瘋了,你這是幹什麼?”衛星樓一手攬著蘇玉的身子,一手用力拉開她緊握血簪的手,尖銳的簪子從她的右頰的肌膚上拔出時,帶起一蓬血花。

已經晚了,他出手的有些晚,她的容貌已毀,一條寸尺來長的血痕從額心一直貫穿至右頰,看上去血肉模糊,原本美玉無瑕的一張俏臉竟顯得猙獰異常。

“與其日日擔心被人認出耽誤複仇大計,不如這樣最保險!”蘇玉咬牙忍痛道,無數的血珠從她的額心眼角滑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片血紅的視線,就像那日從宮中出逃時看到的情景,夕陽如血,叛軍的鐵蹄踏碎了皇城的朱紅大門,無數慘叫和鮮血就在她耳畔和眼前飛舞,一蓬蓬,一簇簇,像一副末日的畫。

握著衛星樓手腕的纖細指骨募然一緊,蘇玉幾乎是厲聲道:“你說過,你不在乎我的容貌,你說過,隻要我替你生孩子你就會幫我複仇!”

“是,是,我說過,冷靜,冷靜......”衛星樓忙用白絹幫她按著傷口,蘇玉終於疼昏過去了。

不同於他曾接觸過的任何一個瑪雅女性,他沒有想到蘇玉的性子竟是這麼烈!不管是在自己的時代還是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女人愛美都應是天性才對,為什麼懷裏這個女人為了複仇竟然能狠心親手劃花自己的臉?

這般剛烈的個性和強烈的複仇決心已經超出了衛星樓的理解範疇,讓他除了震驚之外,心中更多的則是湧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情緒,那種情緒在胸腔裏激蕩不絕,讓他胸悶難受,甚至連心口都有點點一抽一抽的疼。

“從沒見過你這麼傻的女人!”頭一次,衛星樓的臉上失去了往日的雲淡風輕。

看來他遇到了人生第一個看不透的變數,這個變數無法推算,無法僅憑智慧去解析,這全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

一個月的相處,她一直隨和謙卑的跟在他身邊,安靜又體貼的打理著他的飲食起居日常生活,他曾一度認為她是隨遇而安的典範,說不定可以在這種平淡生活中漸漸打消她複仇的念頭,然後早一些進行自己的基因傳承大計。

誰料這個女人,竟用實際行動給了他錯誤判斷致命的一擊!

他全看錯了!

她竟不是什麼安於現狀的小綿羊,那複仇的決心竟可以讓她毫不猶豫就自殘身體,根本就是不可能被打消的念頭!

一個完全無法通過計算和推理來掌握其行為和思想的女人,讓他倍感困惑!

“我選中你雖然是因為你的基因,但那前提也是因為你長得還算勉強不錯,如今你把自己劃成醜八怪,是想逼我毀約麼?”

陷入昏迷中的女人,自然聽不到衛星樓這半是歎息半是無奈的低語!

“傻女人!”他小心翼翼的揭開她臉上染的透濕的血帕,一點點輕輕去吮那些血珠,唇齒過處,原本猙獰的傷口竟都停止淌血,隻在白玉似的臉龐上留下一條深深的疤痕。

原本對於衛星樓而言,落入這個時代純屬無奈,幫蘇玉報仇也不過是一場興致所至的契約遊戲,既然是他定的契約,那麼不高興隨時可以反悔,如果碰到了基因更合適的女人也可以隨時終止改換人選,這些潛藏的霸王條款他都還沒有來得及跟她說......

她就用這麼決絕激烈的手段讓他募然間,心-疼-了!

第六章何為圓房

蘇玉是在三更時分蘇醒的,臉已經不疼了。她伸手摸了摸臉,手指觸到一條凹凸不平的血痂,從額心一直到右頰,不用看她都知道有多猙獰,頂著這幅尊容走出去以後應該不會再有人想要多看她一眼。

心中又酸又痛,之前以簪刺麵憑的是一時血勇,現在想來雖不曾懊悔,卻終究免不了傷心。剛想要抬起另外一隻手擦一下眼角的淚,卻發現手掌一緊,竟然是被另外一隻手掌給包在了掌心裏。

她心中咯噔一下,隨後頭一偏就看到一張完美的側臉,正是衛星樓一臉安詳的躺在她的身側。

“啊!”蘇玉尖叫一聲,猛的從他手掌裏抽回自己的左手,隨後一下子從床上彈起身,連滾帶爬縮到了床腳。

她這一番舉動自然也驚醒了衛星樓,他微微睜開眼睛,一臉惺忪的看過來:“你又怎麼了?”

“你怎麼會在我床上?”他還問她怎麼了?一向分床睡的好好的,她還以為他是柳下惠正人君子,他怎麼竟敢就趁她昏迷之際爬上了自己的床?

“我怎麼就不能和你睡一個床?我們是夫妻不是嗎?”衛星樓提起這個也是微微著惱,他坐起身看著裹著被子縮成團的女人,眸光微冷:“昨日和書院夫子聊天才知道,原來夫妻本就應該同床抵足而眠,日日圓房,之前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怎麼騙你了?”

“你說圓房會懷孕,和我聽其他夫子說的完全不一樣!”衛星樓一臉煞有介事的指責道,他的指責讓蘇玉都忘記了臉上還有傷,頓時哭笑不得,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衛星樓,似想要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他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圓房不會懷孕?誰告訴你的,他們都是怎麼跟你說的?”

“圓房不就是睡在一起麼,可睡在一起不會懷孕!”衛星樓說起這個也是臉色一紅。之前在書院偶爾和其他夫子交流,其他人談起夫妻間的閨房樂事他也多少撿了個耳朵。

雖聽得一肚子似懂非懂,但有一點卻是可以確定,男女隻是一起睡一張床的話,絕對不會懷孕,除非是還要在床上進行一些“九淺一深,三進三出”......那些衛星樓聽的不太分明的某種互動。

“莫非你認為的睡在一起......就是圓房?”蘇玉突然恍然醒悟,這個從天而降的男人,根本就是不解風情,不懂何為真正的“圓房”,竟以為睡在一起就是“圓房”了,看來她之前那些擔心全都是多餘的!

“難道不是這樣麼?”衛星樓眯了眯眼睛,注意到蘇玉眼中的一抹遲疑,以他的聰明才智很快就猜到自己應該還漏了什麼,圓房應該不僅僅隻是睡在一起而已。

不過蘇玉很快反應過來,隨後將頭點的雞啄米似的:“你說的沒錯,確實是這樣!”既然他自己誤會了,那索性讓他一直誤會下去吧!

雖然蘇玉心中尷尬萬分,但這個男人在這方麵如同三歲小孩般單純,也讓她一直壓在心底的一塊大石也去了......

起碼在他還不知男女之情前,她都不會有意外懷胎的風險!

複仇本就是一場豪賭,更何況複仇的對象是皇帝,這其中凶險不言自明,蘇玉自不想讓有太多累贅牽絆!

“既然我說的沒錯,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就要和你圓房,每天都圓房!”他有些霸道的看著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枕邊的位置:“過來睡這裏,以後每天,我們都睡一起!”

三更半夜的房間沒燃燭火,隻有窗外灑進來的一點淡淡月光照在他那張完美的臉上。

衛星樓那兩顆黑寶石般的眸子就在那一點月光下熠熠生輝,看的蘇玉心尖尖一顫,鬼使神差的,她就按照衛星樓的要求老老實實重新躺回了自己的那一邊。

衛星樓重又躺下,仍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手抓了蘇玉的一隻手握在掌心,這才嘴角微微一翹,又開口道:“你今天將自己毀容的行為非常愚蠢,以後萬事有我,不得再弄傷自己,否則我不敢保證我不毀約!”

察覺到手心的那隻小手募然一緊,他馬上又五指用力一收緊緊的抓住了她:“先別激動,聽我說完!”

“你說.....”蘇玉聽到衛星樓說毀約二字時心中不啻閃爍一個晴天霹靂,不過好在她也很快調整情緒,用力的呼吸了幾下,壓抑住心中的狂湧的無力感。

“既然我們已經簽訂契約,你的身體你的基因都不再僅僅屬於你自己,更屬於我。雖然我不介意女人的樣貌,但也不代表我喜歡天天對著一個醜八怪!所以今晚的事情你讓我很不高興,但事發突然,我沒有阻止也有責任!因此今晚之事一筆勾銷,但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絕對不可以再做出任何自殘之事,否則複仇一事休得再提!”

衛星樓一字一句的說著,見身旁的女人依舊沉默的在聽,他又道:“複仇的事情既然全權交給我,你就要相信我,無論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好你,你會是我衛星樓所有後代的源母,雖然比起這個使命複仇一事根本微不足道,但既然是契約的交換條件,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讓你心甘情願為我衛星樓繁衍子嗣!”

蘇玉在他身側抿著唇,依舊不發一言。

衛星樓覺得很奇怪,以前蘇玉並非如此安靜之人,凡他提出任何意見時她都喜歡參與討論並且一點就透,為何今晚如此沉默寡言?

然而一側頭他就知道為什麼了,身旁的女人緊咬著唇,吸著鼻子,閉著眼縫裏有晶瑩的液體順著鬢角滑落。

隱忍的啜泣,隱忍到幾乎無聲,她臉上的那條血色長疤隨著她緊皺的眉頭糾結在一處,更顯得整張臉看起來可怖的觸目驚心。

仿佛突然有人拿把小錘子在他心上敲了一下,一下子衛星樓隻覺心底某個地方異常難受,那是從古至今都從未有過的情緒,作為一個聰慧無比的瑪雅人,他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麵對某件突發狀況的時候竟會不知所措。

“你,你別哭!”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有些笨拙的伸出手指想要替她擦眼淚,誰料蘇玉卻將頭扭向一側:“我沒哭!”

“你明明就在哭!”難道是因為女人都愛口是心非,為什麼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她卻要撒謊?

“隻是沙子眯了眼!”她又強辯,隨後還硬是翻了個身,以背對著他:“你說的我都聽清楚了,以後,以後全聽你的就是......”她微小的聲音似蚊子在嗡,不過近在咫尺的衛星樓倒聽得分明,就因為聽得分明,他更加不懂女人用這種淡淡口吻說出來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他明明是好意,不讓她傷害自己的身體,不讓她再做傻事,為什麼看起來倒像是自己又做了惡人一般?

衛星樓覺得很煩,他緊了緊手心包著的女人的柔荑,索性也閉上了眼睛,沉默的房間內,漸漸隻有彼此淺淺的呼吸聲......

因衛夫人破了相損了麵,那些鄰居娘子們也對她深表同情,起初兩天三五成群登門來看,時間一長這件慘事引發的各種同情和惋惜也逐漸被人們淡忘,而蘇玉則因為破相有了更好的理由深居簡出,因此和光芒萬丈的夫君衛星樓相比,她漸漸成了一個隱形人般的存在。

而衛星樓這段時間和唐雲走的很近,唐雲仰慕他的才華和學識,想將衛星樓收入侯府做幕僚,幾次三番相邀,衛星樓隻言自己一生誌在閑雲野鶴,不願為權貴所困,倒引得唐小侯爺更加敬重他的為人。

大年三十是唐雲的生辰,天權侯治府如治軍,往年每逢兒子生辰,不過是在家中擺上一桌家宴擺了,但今年正逢唐雲弱冠,而前些時日胤帝對天權侯一番重賞,除了金銀錢糧,更分撥了他一塊新的封地,侯府上下因為趕工擴建新府尚未來得及慶祝,如今和小侯爺生辰湊在一塊,這個生辰宴自然如何也馬虎不得。

侯府大管家早已提前一月開始大肆操辦唐雲生辰這件事情,生辰宴定在三十當晚,筵開百桌,客人名單由天權侯親自擬定,請的全是渝州城大小官員和侯府往來的親近之人。而唐雲在渝州學院的師長們自然也在佳賓名單,其中初來乍當的衛星樓更是名列渝州書院名單榜首,和山長白文宣的席位排在一處。

雖然是排在一處,但白文宣的帖子是侯府家將送的,而衛星樓的帖子則是唐小侯爺親自送的!

渝州書院的一處學房之內,唐雲一臉恭敬的親自向衛星樓呈上請帖:“上次好不容易約到老師一同遊船,但老師尚未和父親見上一麵,就因我侯府家將控舟不利害的師母落水受凍,學生一直深感不安,這次還望老師千萬攜夫人一同出席,好讓學生親自向師母賠罪!”

衛星樓接過那張燙金請帖微微一笑:“賠罪就不必了,是她自己不小心,不關那家將的事情。隻是那日落水後內人臉上又添新傷,倒是不便出門見客!”

唐雲一聽便緊張道:“師母臉上傷還未愈麼?之前送給老師的生肌膏夫人用的可還好?”

“你送的那藥很好用,隻是我夫人傷口頗深,縱然生肌,卻......”衛星樓歎了口氣,想起蘇玉臉上那條疤,心中總是有種很不舒服的硌應感覺。

唐雲亦是陪著黯然半晌,又聽得衛星樓道:“聽說狄青大將軍亦會親自來賀,此事可是真的?”

“哎呀,這事怎麼連老師都知道了?”唐雲一提起此事便眼睛一亮,他不過是侯府庶出的二子,等天權侯百年之後繼承侯位的隻會是他遠在皇都做質子的大哥,因此論其身份地位,在那些真正的達官貴族眼中,沒有資格承襲侯位的唐雲其實屁也算不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