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薛從嘉修長的食指有節奏的輕輕在茶幾上敲擊了三下,然後凝眸看向一旁的蘇盼兒與宋大娘,蹙眉問道:
“這麼說來,六娘你們方才在街上遇見的那個駕馬傷人的人,就是禦史中丞來俊臣了?”
蘇盼兒恨恨道:“不錯!正是那廝無疑!那個狗官大半年前曾經去過我們蘇府,還與我爹爹起了爭執,最後弄得不歡而散。
父親也正是因此而得罪這個小人,後來才被他陷害成謀反之罪!就算那來俊臣變成了灰飛,六娘也不會忘記他那張嘴臉!”
宋大娘也在一旁補充道:“哎,可不是!老身也是,今兒個不過是與那個姓‘來’的禦史打了一個照麵兒,就記住了他的模樣!
你說他好好的一個美男子,怎麼偏生五官裏就透著那麼一股子煞氣呢?瞧起來就凶神惡煞的!看著更是讓人打從心眼兒裏發怵、發寒!”
薛從嘉微微頷首,略一思忖後,才又嚴肅的問道:“六娘,來俊臣可曾認出你來?”
蘇盼兒蹙眉細細想了好一會兒,然後肯定的搖了搖頭道:“沒有!他當時行色匆匆,意不在我,對我和奶娘隻是匆匆一瞥,就調馬離去了。”
“就是!那人真是好生沒禮數!撞了人一句道歉的話都不說,還罵咱們是‘刁民’!簡直是欺人太甚!”
薛從嘉輕輕一歎,道:“大娘,對於來俊臣這等有權有勢的天子近臣來講,莫說是撞了人、就算是撞死了個把人,也未必有什麼,屆時他反而會給你們按上什麼罪名也說不定。你們與他本來就有舊怨,若是遇到他,還是暫且先行避讓此獠為好。”
宋大娘嘟囔道:“怪不得總聽到人說‘官官相護’......怎麼就連薛小郎君也幫著那欺壓良民的狗屁禦史,還要讓咱們忍氣吞聲......”
蘇盼兒卻蹙起柳眉,輕聲道:“奶娘,不是這樣的。薛大哥想必也都是為了保護咱們......如今來俊臣那狗官權勢滔天、又是位極人臣,薛大哥想幫我們也暫時奈何不了他,就算咱們不願意忍氣吞聲那又能如何呢?
若是讓他認出了我們,隻怕還要多生事端的。如今我七妹還在掖庭下落不明,咱們實在沒什麼能力再去招惹是非了......”
宋大娘聞言,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個道理,於是表情訕訕、臉上也滿是尷尬,她小聲叨咕著道:“嗨......老身也就是那麼隨口一抱怨,薛小郎君可不要生氣,不要跟老身一般見識......”
薛從嘉溫和一笑,道:“宋大娘客氣了,咱們之間本就無須這般多禮,大娘想什麼就說什麼,沒有關係的。”
言罷,他轉首看向蘇盼兒,鄭重的道:“六娘,如今我就在百騎中任職,可以常常出入宮闈了,你妹妹的事情,我會幫你留意的。”
蘇盼兒聞言,不禁粲然一笑,驚喜道:“真的嗎?可是這......這會不會給薛大哥你添什麼麻煩?”
薛從嘉淺笑,溫聲道:“哪裏會添麻煩?就算是執勤的時候我也總會與旁人交流的,屆時可以隨口打聽打聽、問問宮中的人,也不會有人多心的。”
蘇盼兒俏臉微紅,輕輕頷首道:“有勞薛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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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廢舊荒蕪的宮殿中,一個不過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正握著一支不知道從哪裏尋到的枯木枝,在草稞子裏輕手輕腳的翻翻找找、找找翻翻。
而站在遠處神和亭上的高高瞭台之上、身穿一身百騎公服的薛從嘉,則遠處的看著那孩子瘦弱淡薄的背影,輕輕地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