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娘拉長了一張臉,不滿的嚷嚷道:“怎麼就不可能了?咱們家原來也是官身,還是書香門第,咱家阿郎原來還是六部尚書呢!”
蘇盼兒心裏愁苦,不禁就有些煩悶起來。
她苦笑道:“......六娘的父親便是曾經官至東官尚書、如今又能如何呢?六娘配不上薛郎君。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咱們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法子的。”
她從神色怔忪、滿臉不解的宋大娘手中接回那支酒壺,抱進自己懷裏。
頭頂的幃帽上麵的垂紗遮住了蘇盼兒全部的表情,也遮住了她眼眶裏欲垂而未落的淚滴。
蘇盼兒不再言語,隻是低低埋起了自己那顆麵對宗家惡仆時依然高昂的驕傲頭顱,邁開步子,疾步的向前走去......
與此同時,接道的轉角處,一匹急速馳來的馬兒飛快的奔騰而至!
落在後麵的宋大娘看到這一幕,不禁心神俱裂,驚聲高呼:
“——六娘子!”
......
說時遲那時快!宋大娘那格外肥胖臃腫的身材,竟然卻在那生死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和速度!
宋大娘竟然在這樣的石火一瞬飛快衝上前去,一把將蘇盼兒撲倒在地!
那匹奔馳的馬兒“唏律律”的一聲人立而起,然後前蹄又“嘭”的一聲砸了下,正正地落在地麵上,激起了塵土無數。
蘇盼兒先是被宋大娘那拚命一撲,後背正好硌在了地麵上的一塊小石子兒上,胸腔裏就是一痛;然後又被宋大娘那驚人的體重壓得快要喘不上氣來;接著又是被這馬蹄攪起的塵土給嗆著了,於是禁不住連咳不止。
宋大娘耳朵裏聽見蘇盼兒的嗆咳聲,這才從驚嚇和怔懵中醒過神兒來。
她連滾帶爬的趕緊起身、然後扶起地上的蘇盼兒,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將自家六娘子好生檢查了一番,確認蘇盼兒沒有大礙,這才叉著個手,轉過身來準備破口大罵!
宋大娘氣勢洶洶的轉過身來,目若怒目金剛一般,“田舍奴”、“何等物流”等等罵人的話已經在宋大娘的喉嚨裏翻滾了好幾圈了。
然而她大嘴一撇,正要開罵時,卻一眼就看到了馬上之人竟然穿著一身緋色公服......於是,那已經到了嘴邊兒的罵人話,又立馬又讓宋大娘吞回了肚子裏去。
因為若說如今這個世道,不僅僅話是不能亂說的,就連衣服都是不能亂穿的!
比如接近太陽色的褚黃、桔黃,那就是天子的龍袍的服色,平常人是不可以穿的。但是尋常的黃色,比如淺黃色,麻黃色,老百姓們卻是可以穿的。
這一點並不像有些後世現代人心裏誤區中所以為的那樣,凡是黃色老百姓都不可以穿。其實在唐朝平民百姓最常穿的服色就是兩種,白色和黃色。
隻要不是皇帝衣服的那種接近於太陽的偏紅色的黃色就是可以穿的。
而官員們的服色則是三品官及以上著紅色衣服,四品官著緋色,五品官著淡緋色,六品官著深綠色,七品官著淺綠色,八品官著碧色,九品官著淺碧色。
而在這個時代,衣服的顏色不僅僅是為了保暖及美觀,更是一個人身份和階級的象征!
所以才會有“滿朝朱紫貴”的這個詩篇中的名句流傳。
以至於宋大娘一眼看到馬上之人竟然穿著緋色官袍的時候,那滿嘴正準備噴發而出的罵杖話,立刻收了!
這要她還如何能罵得出口?
這緋色公服可是堂堂四品大員才能穿的啊!這話若是真個罵了出來,恐怕她也就不好善了了,這當麵辱罵朝廷官員可不是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