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什麼時候動身?”。
“過完年天氣稍暖便啟程,光恰說安西城裏房屋損壞不多,大概整修就能用,早些去安頓好,離碎葉近些也方便”。
回鶻人撤走時幾乎沒有破壞原有建築,這給安西重建省下許多麻煩,這並不奇怪,以阿依的性格,損人不利己的事她是肯定不會做的。
轉眼大年夜,老錢興致頗高,特意張羅了一桌酒菜,徐勝本打算來過年,卻被煩了無情拒絕:在家陪著老婆孩子,哪兒都別去。
除了月兒和煩了,還有一個靦腆的年輕人在座,正是葛羅祿葉護謀落的次子,吐蘭。
吐蘭今年十九歲,樣貌半唐半胡,很明顯的混血,身量生的有些柔弱。來西州是代表老爹送禮,至於為什麼是他來,自然是因為他不受待見,被搞死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以他的地位,被直接綁起來算正常,丟在角落裏沒人搭理也不意外,可煩了卻讓人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還特意邀請他來一起過年,因為他的母親是唐人,還讀過一些儒家經典。
“吐蘭,你母親是姓……”。
“回王爺,姓周,母親生前常說祖籍汝南”。
老錢驚訝道:“令堂竟是汝南周氏之後,失敬失敬”。
吐蘭忙起身回禮,“不敢”。
煩了按住他肩膀笑道:“坐,坐下說話,我怕你佳節思親特意邀你共飲,太過拘謹反而不美”。
吐蘭坐好,來西州本以為九死一生,沒想到竟因母親得到禮遇,還與安西北庭兩大都護共度新年,再想想在家受的嘲笑和排擠,心中真是五味雜陳。
“王爺……”。
“不是說了嘛,我與你父乃是舊識,算得上你的長輩,你該稱呼世叔才對”。
“世叔……”,吐蘭心情激蕩,自己一個卑賤的胡人,一個與安西有過節的葛羅祿人,竟能被天下聞名的楊大帥認作世侄。
“好了好了,來來來,吃酒吃酒”,眾人共同舉杯,同賀新年。
月兒親自夾起一塊鹿肉放到他麵前,笑著道:“我看吐蘭知書達禮,一身文氣,該是有大學問的”。
“月娘子,家母教過一些,後來又跟先生讀了幾年,不敢稱學問”。
“怪不得,看言談舉止哪像個胡人,倒像國子監的書生更多,以後常出來走動,莫要總是悶在屋裏”。
吐蘭猶豫道:“我這身份終究不便,還是不……”。
老錢笑道:“哪有什麼不便,老夫是北庭都護,說可便是可”。
眾人齊聲大笑,頻頻舉杯,十分融洽。
三頭老狐狸對付一隻小羊羔自然輕鬆愉快,時間不長吐蘭便已爛醉。
月兒吩咐道:“送他去客房歇息吧”,說著向婢女使個眼色,那婢女會意點頭而去。
她不知道煩了想幹嘛,卻不妨礙送上助攻。
在碎葉混成狗不理的吐蘭公子卻在西州迎來了命運的大反轉,不但得到兩大都護加月娘子共同賞識,還要收獲自己的愛情,真是羨煞旁人。
太和二年到了,剛出正月,一行啟程,二月初三進入鐵關城,正式踏上安西故地。
元和八年正月初一,安西陷落,他在昏迷中離開,今天他又回來了,這段路他走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