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汗帳城建在夷播海南岸,伊犁水東畔,說是城,其實既沒城牆城門又無宮殿官署,就隻有一大片簡易的帳篷而已。不過這些隻是暫時的,回鶻雖然是遊牧民族,但在與大唐的交往過程中已經學會了不少耕種,土木建築和冶鐵織布的技術,隻要有足夠的時間,這裏便能成為真正的回鶻汗帳城。
作為一群失敗者,能有這麼一塊地方繁衍生息已經相當不錯了,人們渴望安定,對這裏很滿意也很珍惜,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重建家園。
相對於快樂的回鶻人,左丘卻很惱火,他在鹽井關一箭射殺咀洛立下大功,收複伊州也立功不少,煩了曾有意提拔他,無奈這家夥沒心沒肺又膽子奇大,平時裏大錯不犯小錯不斷,天生就不是做官的材料。
後來又打算讓他回家做個富家翁,想把他立為典型宣傳一下,可這貨死活閑不住,在西州時數次想帶人去搞多斯邏,阿墨不同意,又跟周末一拍即合,接下了這個活兒。
他的原話是:待的實在無聊,出來走走,權當散心。
路上跟周末閑聊,葛羅祿可是多年的地區小霸王,估計不會輕易把地盤讓出去,而回鶻已經退無可退,雙方很可能得打起來,隻要開始打,仇恨就會越來越深,將來他們便隻能求著安西插手……
幻想豐滿,現實卻很骨感,人家不但沒打起來,還打算甩開安西做好朋友。
現在不無聊了,可臉上卻火辣辣的疼,這是明擺著不給咱們麵子,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們不想聽都護府命令,咱就闖進去宣讀,我倒要看看,這些雜胡有多大的膽子敢跟安西硬頂!”。
“對!闖進去!”,數人附和。
“若什麼都不做,臉往哪擱?”。
也有人為難道:“硬闖進去宣讀……是不是有些掉身價?該他們請咱過去才對”。
“對麵不服咋辦?”。
“不服就剁!生死事小,臉麵卻不能丟!”。
“沒錯!就這!”。
“可咱們就這十幾號人……”。
“十幾號也得剁!若是不出頭,誰拿咱們安西兵當回事?後輩怎麼抬頭挺胸?”。
“倒也是……那就剁!”。
眾人很快統一意見,商量著收拾家什動手,又有人忽然道:“不如等到晚上吧,咱們把那個埃斤做掉,讓他們沒法結盟,我聽故事裏就是這麼說的”。
“好主意!”。
有人拍手大笑道:“漢代豪傑便是借此留名青史,咱們的機緣到了!”。
“那還等什麼?”,眾老兵齊聲歡呼,滿臉興奮。
“消停點!葛羅祿人是傻子嗎!”,周末冷聲道。
眾人一靜,都齊齊看向他。
周末繼續道:“你們以為葛羅祿是那些漢時的小國?就算咱們能做掉埃斤,他們就會不問緣由跟回鶻開戰?回鶻人都是瞎子和啞巴?咱們的生死倒不打緊,壞了王爺大事咋辦?”。
他知道漢代豪傑的故事,班超在鄯善國斬殺匈奴使者,傅介子在龜茲國也幹過,說起來確實很提氣,可那時的局勢與眼下大不一樣。
那時漢匈爭霸,大漢占據上風,西域小國身處夾縫隻能左右搖擺,在大漢的強力威懾之下(李廣利征大宛的前車之鑒),漢使砍翻匈奴使者,那些小國不敢輕易動作,匈奴人有心無力也沒什麼辦法。
至於眼下,葛羅祿與安西都護府本來就有過節,安西重設,碎葉城又首當其衝,他們當然害怕,所以才委屈求全結盟回鶻。
埃斤又不是二傻子,哪能不做防備,就算十二個人能襲殺成功,葛羅祿也要先問緣由,不可能直接跟回鶻人翻臉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