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坎力沒有巡營,也沒有召集眾將議事,他什麼都沒做,隻是麵無表情的坐著。
派出嫡係時他沒指望能大勝,隻要小贏一陣就好,隻要能把安西軍往後壓幾十步,挽回一些頹勢,向諸部證明安西軍並非不可戰勝,他們也是人。
可那個人親自持刀挽牌上陣衝殺,率領安西軍發起了反衝鋒,就像曾經的自己一樣。
戰無不勝的吐蕃武士敗了,那個人在陣前向自己挑戰,沒有人敢站出來,都在偷偷看著他這個老頭子,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盼著退兵,大吐蕃已經沒有勇士了。
他曾輸過許多次,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慘,因為他輸掉了所有,吐蕃人再也沒有勇氣麵對安西軍,即使他們人不多,累的搖搖欲墜也一樣。
身上的每個骨縫都在疼,頭暈的毛病又犯了,這具身體千瘡百孔,就像吐蕃一樣,他曾祈求佛祖能最後保佑自己一次,可佛祖卻殘忍的拒絕了他。
“難道佛祖真的拋棄大吐蕃了嗎?”。
論坎力陷入深深的無力感,他不知道該怎麼做,就算退回高原,吐蕃人還有勇氣再走下來嗎?
自己已是垂垂老朽,卻找不到人繼承衣缽,那些爛泥一樣的人心裏隻有內鬥,大唐卻愈發強大,不可戰勝。
他很後悔,當初在疏勒,應該不惜代價殺死那個人,一時疏忽鑄成大錯,再也無法挽回。
心腹進來稟報,洪辯大師和帶來的人在說一些不好的話,那些部落和奴隸很不安穩。
論坎力擺擺手讓他退出,苦笑著搖搖頭,沙州反了,洪辯和尚是唐人,他就是來鼓動部落反叛的。
猜到會是這樣,可又無力阻止,如果要抓洪辯,別說部落,連他的嫡係手下都不會答應,洪辯大師是得道高僧,誰敢對他不敬?
歎口氣看向地圖,該布置撤退了,不能把忠於讚普的最後一支兵馬丟在這裏,帶他們撤回高原,至於部落,應該能撤走一半吧。
又有人闖了進來,帶來一個壞消息,臨蕃城被襲,是安西軍和沙州人,他們沒有固守臨蕃城,而是兵分兩路正殺過來,一路銳不可當……
論坎力揮手讓手下出去,一瞬間老了十歲,躺在榻上長長吐出口氣。臨蕃城向東直到鄯城,軍中精銳的部落家小都在那裏。他派去的偏師沒有消息,安西軍卻出現在身後。
那個人千裏迢迢趕來,一路留下駐防的人馬,居然還敢提前分兵,“真是絕,一點活路都不給大吐蕃留啊……”。
不知過了多久,外邊傳來幾個萬夫長的聲音,“大帥,明日……”。
“休戰”,論坎力無力說道,再也沒聽到外邊的回應。
他想打起精神布置對策,頭暈目眩之下卻睡了過去,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自己回到了年輕時,身強體壯,策馬奔騰。
第二天醒來,他想召集眾將商議軍情,卻有西邊部落的婦孺逃來大營,很快整座大營都沸騰起來,所有人都知道了,安西軍和沙州兵從西邊來,正在大肆屠戮部落婦孺。
有人來報,有武士違抗軍令帶人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