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了睜眼看時,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身材粗壯,麵相憨厚,正好奇的看著自己。
“程穀吧,坐”。
旁邊明明有個板凳,他卻一屁股坐到地上,“二叔,俺娘說你會武藝,拎著劉二的耳朵他都不敢動”。
煩了笑著搖搖頭,“今天掙了幾個錢?”。
“八個”,程穀自豪的道。
(洛陽不但有洛水穿城而過,還有伊水,通濟渠,泄城渠等,水運相當發達)
“平時能掙多少?”。
“活計多就掙得多,能有十個,大多五六個錢,有時候也白等”。
煩了眉頭一皺,“太少,哪年能攢夠娶媳婦的錢?”,家裏就他一個壯勞力,這點錢去掉全家吃喝根本剩不下什麼。
“安西商號不是招人嘛,沒去試試?”。
程穀擺手道:“尋常人哪去的成安西商號,人家招的是好漢子”。
煩了好奇道:“你這體格都不行?”。
“二叔,俺這體格行,可武藝不中,人家要有武藝敢廝殺的”。
“廝殺什麼?又不是上陣打仗,就算是防賊,也要有人幹活兒吧”。
程穀道:“商號的規矩有活兒一起幹,有事都一起上,楊大帥定的規矩,隻要是為商號折了,就給二十貫錢,還讓家裏兄弟去頂班,誰敢吃裏扒外,那就是三刀六洞……”。
煩了撓撓頭,“你聽誰瞎說的?”。
“怎麼能是瞎說呢?”,程穀道:“上回跟揚州商號的爭買賣,兩邊幾百號人在城南對上,五爺和十九爺親自上陣,生生砍死十幾個,月娘子還來了信來誇獎,商號裏的都分紅包,掌櫃的還大擺宴席呢……”。
“後來呢?”。
“後來就坐下來商量唄,重新立規矩做買賣”。
“官府不管?”。
“官府管啥?都是跑買賣的,再說了,城裏張大帥和夫人那都是楊大帥的朋友,揚州人還能傻到往刀口底下送?”。
煩了抹了把臉,幹咳一聲道:“傳言……不一定是真的……”。
“那還有假?滿城誰不知道?”。
程穀是混碼頭的,消息靈通,按他的說法,安西商號和安西錢莊橫行商界,誰不服就砍誰,尤其楊大帥幾百個義子,個個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煩了越聽越覺得不對,怎麼這麼像組織嚴密的……那什麼……
穀子睡西廂房,煩了被安置在東屋,被褥都是新的,雲娘說是為她哥成親準備的,程家嫂子是個好婦人,手腳麻利,做飯手藝也不差,很快端來了晚飯,兩個白麵餅,一碗帶湯羊肉,還有一壺酒。
“他二叔,吃飯吧”,說罷便退了出去。
煩了端起食物走出去,那一家四口正在西屋老程炕邊吃,每人一個灰色的餅,一點點鹹菜,一碗水,看他走近,都有些局促。
“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給我騰個地方”。
程穀忙讓到旁邊,煩了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嚐了口酒,很一般。
“穀子,我嚐嚐你的餅”。
程穀掰下一半遞過來,笑道:“二叔,拉嗓子,小口吃”。
“嗯”,煩了啃了一口,好像有碾碎的樹皮野菜,還有點粟米,可能還有點麥麵,一邊吃著,拿起一個白麵餅塞到他手裏。
“二叔,俺不吃……”。
煩了抬手就抽了他腦袋一巴掌。
“二叔……”。
“啪”,又是一巴掌。
老程幹咳一聲道:“你二叔給的,吃吧”。
吃完手裏的粗麵餅,又把另一個細麵的掰開,一半塞給雲娘,端起肉碗給穀子和雲娘每人分去一些。
雲娘小聲道:“二叔……”,看到舉起的巴掌,忙低下頭。
久在軍中,煩了吃飯速度很快,拿起酒壺喝了口,又遞給老程,老程猶豫著接過,小心的喝了一口,老哥倆就這麼輪流喝完了這壺酒。
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燈油不便宜,煩了很快便睡了過去,還打起了呼嚕,另一邊的炕上是老程兩口子和被擠過來的閨女。
“當家的,他二叔……”。
“嗯,是個厚道人哩”。